出租车里，气氛沉默得近乎诡异。
窗外霓虹灯闪烁，映在车窗上，一道道流光溢彩的影子掠过洛纭的侧脸。
她靠着车窗，眼皮微垂，不知道是因为酒意上头懒得开口，还是车内无形的压迫感让她不愿多言。
洛司羽同样没说话，手肘支在车窗上，微阖着眼，像是在隐忍，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终于，车停在酒店门口。
到酒店后，洛纭还松了口气，想着终于能休息会儿了。
洛司羽忽然叫她，“姐！”
嗓音有些大，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急切。
洛纭下意识地回头，就见洛司羽快步上前，低垂着眼眸，抬手捧住她的脸。
他的掌心有些滚烫，指尖微微发颤，像是借着酒意才敢这样靠近。
他嘴唇微启，又唤了一声“姐”。
这回声音柔软了些，嗓音微微沙哑，带着点醉意。
洛纭疑惑：“怎么了——”
下一瞬，洛司羽猛地便扑上来，毫无征兆地吻住了她的嘴唇，吞下她的话。
吻技很烂。
磕磕绊绊的，啃骨头一样，力道狠得要将她拆吃入腹。
汲求的姿态仿佛困在茫茫沙海里濒临死亡的旅人，疯狂地想要在这一刻，从她唇上汲取一丝救命的水汽，来缓解灵魂深处的焦渴。
洛纭大脑瞬间空白了一秒，随即猛地一把推开他，挥手扇了一巴掌。
她没收力，洛司羽的头被打偏到一侧。
他沉默地转过头，惨白灯光下，那张脸上清清楚楚地浮上五个红色指印。
洛纭：“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怎么了？”
洛司羽垂眸冷笑。
他神色忽而浮上乖戾——这种神情在洛纭面前鲜少出现。
他声音迟涩，语气恶劣得令人发渗：
“我只是亲了你——”
他笑意微冷，眼底的痛色几乎无法掩饰。
“不是你说的，‘随便’的吗？”
“你可以随便和洛月白说‘爱’，随便和他亲嘴，随便和他上床，又为什么偏偏拒绝我呢？”
“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我们三个流着的不是……吗——”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洛纭收回手，揉着发麻的手指，冷冷说：“现在酒醒了吗？”
让洛司羽撞见自己和洛月白亲热的确难堪，但更让她不爽的是洛司羽的话。
她和洛月白谈恋爱，又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洛司羽口中那种“随随便便、说谈就谈”的儿戏。
洛司羽在想什么？
像个争抢玩具的小孩子，哥哥有的，他也必须要有？
恋爱可不是小时候的糖果玩具，非要均分，不能有任何偏颇。
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洛纭抬眸，才发觉洛司羽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他脸上的红痕醒目，眼尾微微垂着，眼泪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像是压抑到了极致才终于崩溃。
他嗓音微哑，带着少年人破碎的倔强：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破碎的颤抖，卑微地蜷着背脊，不敢抬头看她。
洛纭这一巴掌生生把他打醒。
但真正让他崩溃的，是洛纭的态度。
她根本没有犹豫过就拒绝了他。
洛司羽一面痛苦到窒息，一面又觉得自己可恶又可恨。
明明己经犯了……大错，竟然还想把洛纭拖下地狱，妄想让她也陷入这场荒唐的深渊。
可他又极其不甘心。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理由。
凭什么洛月白可以？
凭什么他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地亲吻她、抚摸她，让她露出那种迷离的神情，甚至……发出那样暧昧的声音？
凭什么？
洛纭看着眼前从来都倔犟、不肯低头的弟弟，竟然哭得这么狼狈，一副可怜模样，心中划过一丝不忍。
她缓了缓语气，轻叹道：“小羽，你想谈恋爱，这是人的天性，我能理解。”
“恋爱不是争抢，你不用和哥哥比，你也是个不错的男孩。”
洛司羽用的、红通通的眼凝望她：“但我讨不了你的欢心。”
洛纭一怔。
她总觉得洛司羽还是从前的那个小孩，所以总下意识地忽视掉他的真心，不愿去深究。
她曾经不确定，以为弟弟对她的感情仅仅出于依赖。
但此时此刻，她却能确定一点。
他眼中那种破碎的渴望不是假的，洛纭想，自己或许猜错了。
洛司羽长大了。
和普通的小男生一样，情窦初开。
她不确定洛司羽这种感情是否纯粹，但她确定，她对他并不排斥，也没必要让他这样偏执下去。
所以，洛纭轻轻倾身，抱住了他。
抬首，唇瓣在他的耳垂上轻轻一碰，轻声哄道：
“你讨得了我欢心的，我证明。”
洛司羽的身体猛然一僵。
他依旧在哭，却用手背捂着眼，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的狼狈。
洛纭却没关注到这一点，注意力渐渐飘远。
原来她从没认真留意过，掌下的这具身躯，己经抽条出成年人挺拔硬朗的筋骨，隐隐暗藏着蓄势待发、摧枯拉朽的力量。
她拍他背脊的动作停住。
而后，顺势将手滑上去，摸了摸洛司羽蓬松的发顶。
今晚，洛司羽虽然在姐姐面前哭得脸面无存，但得到洛纭的话后，他依旧满心欢喜地和她道了别，带着眼眶红红的笑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店，回了学校。
然而，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提……。
洛司羽不说，因为他自知罪过。
他以为自己的行径……，难道还要把这件事血淋淋地摆在眼前，让它变得更加不堪吗？
他觉得没必要。
而洛纭这个知道真相的为什么不说呢？
——忘了。
她纯粹把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从未想过要刻意提醒洛司羽。
这也导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洛司羽始终带着深重的愧疚感。
尽管洛纭己经表示“勉强接受”他的存在，可洛司羽却不敢做什么逾矩的举动，完全丧失了曾经那晚的勇气。
反倒是洛纭，和哥哥谈着成年人的恋爱，转头又要应付这个仿佛小学鸡一样的弟弟。
洛司羽似乎有些莫名的退缩，哪怕亲她半天，也只是蹭着她的脸颊和额头，甚至连嘴唇都不敢碰。
她没深究，只当洛司羽幼稚，索性随他去了。
但，两头应付过来，也让她染上了一些不好的习惯。
这不，轻易地便出现了纰漏——
洛月白一只手将她的手从头顶薅下来，攥在手里。
他离开她的唇，微微偏头，低眸看着她，目光透着一点若有所思。
“……你什么时候喜欢摸着头亲了？”
低磁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缓缓响起。
洛纭一怔。
她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那双剔透平静的双眸己经紧紧盯住她。
洛月白的手仍握着她的，掌心温热，却莫名渗出一丝凉意。
他的笑意渐渐散去，整个人冷静下来，像是在推敲，又像是在等待。
“不说个理由吗？”
洛纭的心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