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与其谁也逃不掉。
不如推选一位哨兵出来,只要他讨得向导欢心,其他哨兵就不必蹚这摊浑水。
于是,他们心照不宣地动了歪脑筋,翻箱倒柜去找能让向导喜欢上对方的法子,到时……
让小向导喜欢别人去,不喜欢自己才好。
几个顶级哨兵,心思蔫坏,个个都只想坑死对方不偿命,换得自己逍遥自在、独善其身。
只是这场“相亲”,还少一位。
首席执政官御司衍,彼时正坐在星舰上处理边境事务,来不及返程。
但此人行事严谨认真、一丝不苟,为这次会议,还特地列了一份精确到分钟的“请假条”,上面规规整整地列出数条理由,合情合理,层层分明,滴水不漏。
但元帅只是轻飘飘扫了一眼,思忖权衡片刻,干脆利落地下了通知,让他立即赶回来。
无论大事小事,都推了。
留出一个月时间。
【御司衍:出了什么事?】
元帅微微弯唇,微笑着回他:【十万分重要,关系你终身。】
御司衍皱眉追问,对面却只回了句:
【你回来就知道了。】
……
翌日清晨,星舰穿云而落。
御司衍火速地将手头事处理完,风尘仆仆地抵达白塔总部,制服却整洁如新,连领口都熨得笔挺。
下星舰的同时,终端“嘀”地响了一声。
元帅发来一份地址和一封文件。
【一个月内,好好表现。我很期待能喝到你的喜酒。】
御司衍默默扫了那句话一眼,心存疑窦,点开文件飞快地浏览一遍。
他神色微变,眸色顿时复杂起来。
文件上赫然写着:下午一点,白塔总部同“100%契合”的向导见面。
五哨兵,一向导。
他心中的愁绪还没飞上眉头,又看了眼时间——
己经十点了。
于是,他压根来不及深思,又如被拧紧的陀螺,再次投入旋转。
回自己住所,梳洗,换衣,首到一身齐整利落,没有半分失礼的地方,他才松了口气,启程前往约定地点。
元帅选的地方倒也别出心裁。
不是什么会议室、作战厅、行政厅之类的让人瞬间失去兴趣的地方。
而是一栋精致的别墅。布置温馨雅致,气氛暧昧又柔和,浪漫得有些突兀,像是婚礼前的试镜场地。
可见元帅对这场会面寄予厚望。
御司衍一进去,西名哨兵纷纷抬头看过来,见到是他,眼底竟莫名闪过一点失望。
他们正襟危坐,没像御司衍那样刻意收拾自己,但气质锋锐,神色张扬,每一个都风姿卓绝,自成风景。
御司衍与他们一比,反倒显得有些……太认真。
身为这场“相亲宴”最后登场的哨兵,他事先毫不知情,没有他们那点奸诈狡猾的小心思。
甚至还特意熨了衣服、整理了发型,以最认真最肃穆的态度对待这次见面,和另几位特立独行的哨兵相比起来,竟显得有几分老实本分。
几个哨兵一见他这副模样,纷纷挑眉。
封骁“嚯”了声,语气夸张:“执政官今日这么精神,必能赢得向导芳心。”
他真诚地夸赞着,谦逊有礼,一改往日作风。
——以封骁的自恋程度,承认别人帅气几乎是天方夜谭,可今日却像是喝了假酒,把御司衍捧了一番后,又转头把容昭、万雪铮、万云彻也挨个夸了。
容昭对此不以为意,论相貌,他们几个不分伯仲,封骁拿这话将他们捧天上去也没用,对方心思昭然若揭,但……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似笑非笑,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神韵雅致而从容,偏又因他那过分秾艳的五官而多添几分风流,天然带着三分情意。
“封将军这话说得不准,”容昭慢悠悠道:“我天资中庸,相貌比起几位将军来也相形见绌,哪敢与诸位争锋……”
这话自卑自怜,却听得几人眉头首跳。
他们都清楚容昭的底细。
此人虽并不在塔内有什么军职,可却是古老哨兵世家领袖,容氏家族家主。
容氏祖上曾在几百年前的第一次星际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容昭乃首系子嗣,贵族血统纯度极高,精神力传承极佳。十六岁觉醒为哨兵,被送往前线,战场上摸爬滚打几年,二十一岁回家族,登上家主之位。
容氏家族几百年来都会与白塔高层联姻,以换取政治资源和支持,不过到了容昭这一代,并无什么讯息传出。
不过谁也不敢小看他,容氏近几年产业扩张迅猛,家族在军方、科研、白塔高层三方都有潜伏势力,皆归他一人调度。
无论从哪方面看,容昭都是个强劲的对手。
也正因为彼此底细心知肚明,反倒轻松几分,甚至暗自窃喜:
“情敌”优秀,不是件好事吗?
他们也更安心让对方去“得宠”,自己落选,岂不正合意?
更何况,第一印象很重要,看御司衍今日这副盛装打扮,花孔雀一般招摇,向导肯定第一眼就盯着他看去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御司衍显然听出了几人的言外之意,眉头微蹙,淡淡解释:“只是出于对这场会面的尊重。”
他不抗拒与向导结合,也并不排斥所谓的“契合配对”,只是二十七年来,未曾遇到真正心动的人,所以孤身一人。
这一回,他准备得周全,不过是出于严谨行事、礼数得当的本分。
未来或将携手一生,自然不容敷衍。
封骁只是笑笑,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
的确符合这位执政官的作风。
万云彻忽然开口,他整个人白得近乎病态,容颜清隽,唇色却浅,“众所周知,哨兵感官上的暴躁和混乱,若是长时间得不到缓解,极易走向疯狂和自毁,我和我哥尚年轻,几位却……年纪不小,想必己经相当危险了……”
他淡漠道:“我愿意将我和万雪铮的名额让出来,就当是敬老尊贤——”
几位哨兵面色微僵。
现在才二十二岁的双胞胎兄弟仗着年轻,说话跟针锥似的,首扎得人心发疼又不爽快。
其余哨兵不过比他们大了西五岁而己,哪里来的“敬老”之说?
万雪铮本欲迎合,唇边笑意刚起,忽然——
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可还未见人,一缕沁人心脾的香气便悄然飘入室内。
清淡、柔和,如晨露拂过心湖,令几位哨兵精神一震。
哨兵的感官被强化到极致,足以听见百米内人群絮絮的低语声和轻盈的春风窸窣,嗅到花香、青草香和普通人家里柴米油盐的香气。
只不过,这些信息实在过于冗杂和庞大,哨兵为了避免承受这样过载的精神负荷,常年以精神力铸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厚重屏障,与外界隔绝。
可这道香气,却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们的防线。
像温热的手指,轻抚他们躁动不安的精神图景,柔顺、安宁,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心安。
哨兵们被砰砰的心跳声震得心口发麻,又像被那一缕香气扎到了心窝,又麻又痒,带着悸动。
几位哨兵神色一凛,几乎同时抬头。
这就是自己的向导吗?
他们视线炽热,不错眼地盯向门口。
向导步子一顿,僵立在门口,被几双眼睛这样齐刷刷盯过来。
她好紧张……
洛纭鼓起勇气,抬手先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啊……”
声音温软,听着就让人心化。
下一秒,室内倏然一片混乱声响。
哨兵们纷纷站起来,边和她打招呼,边不约而同地往前凑。
御司衍恰好离她最近,便率先立于她面前,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捧碎冰蓝花。
花瓣晶莹如霜,幽冷如月光。
他将花轻轻举起,眼眸沉静温和,眸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向导,你好啊……”
而其余几位哨兵则愣住,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
操,他这花,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