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该都知道了。
除了没回来的封骁。
洛纭轻手轻脚地靠近楼梯拐角,悄悄往下看了一眼——
……几个哨兵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旁,沉默着,似乎在等她。
洛纭一瞬间觉得脊背发凉。
不过幸好,她的心理素质在这段时间己经锻炼得相当不错了。
于是,她调整呼吸,静悄悄地、若无其事地下楼,和坐着的人一一打招呼,声音温和轻快:“早呀。”
拿起桌上的吐司片,毫无异样地叼在嘴里,嚼了一口,像极了做完坏事后揣着手窝在一旁闭目不见人的猫。
……
没过多久,她若有所觉猛地抬头。
正巧对上万云彻黑漆漆的瞳眸在无声地凝望她。
洛纭心头一跳,有点冷,又像被什么冰凉柔韧的东西从头顶慢慢缠到脚踝,密密麻麻地舔舐过每一寸皮肤。
她低下头,继续咀嚼面包,却再也尝不出咸淡。
而坐在餐桌另一侧的万云彻,却被汹涌的思绪裹挟,意识一寸寸勒进黑暗。
昨天的协议他不是没看见。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在骨缝里,还往里旋了半圈。
他有着所有哨兵都有的不敢置信、酸涩心碎又痛苦。
可在那片撕裂感中,他却又荒唐地生出一点隐秘的庆幸。
——她没有把我剔除在外。
他甚至能清楚想象她当时的模样——声音不高不低,眼神坦然,唇角微弯。她不觉得这话过分,她是真心的。
她是博爱。
她也够慷慨。
把心掰成五瓣,每人一片,连他都有份。
万云彻自嘲地笑了笑。
他努力压住翻涌的意识,却还是忍不住想:我和他们不一样。
至少我是双胞胎。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如果她对万雪铮多一点偏爱,那这份偏爱,或许也能顺理成章地流转到他身上。是连带的,是不可分割的。
万云彻深深地看着向导。
情绪像昨日残留的潮水,一波一波拍上来,淹得他喘不过气。指尖发麻,心跳过速,耳尖滚烫,连脸颊都悄悄染了颜色。
他甚至开始幻想。
或许,她对他是有一点点喜欢的。
……一点点就够了。
只要不同时出局,他们双胞胎在她心里,就要比其他哨兵更独一无二。
他想到兴头上,侧过头看了眼万雪铮。
对方脸冰得要命,仿佛这世间所有人都倒欠他几百万,坐在那,就是一座人形制冷机。
他和哥哥有种近乎本能的默契,一眼就看出他在闹别扭。
不,确切地说,是在生向导的气。
万云彻脸色“唰”得煞白几分。
他这位哥哥还有胆量生气呢?
他左看右看,再看一遍,也没看到向导对他有什么另眼相看的时候啊,万雪铮究竟凭什么理所当然地发脾气?毕竟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无论如何,向导的选择都不太可能轮到他。
他胸腔一紧,懊悔、委屈、愤恨一股脑涌上来,简首恨不得把万雪铮的脸蒙上,最好再缠厚几层胶带封死。
让向导不要看到他的脸,就不要把这副表情代入到自己身上。
此刻,他又想到了一个词,恨屋及乌。
果然,洛纭在看到今日格外冷峻的万雪铮时怔住了。
随即,匆匆将视线转向别处,不再看他。
万云彻心己死,决定找时机跟万雪铮讲清楚。
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他一人闷头掘坟,动的可是两个人的墓。
*
洛纭虽然心里有点忐忑,故意没提昨天那一茬。可这不过是鸵鸟心态,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事实上,若是真有人开口问询,她倒也不会隐瞒,定会毫无保留地将实情和盘托出。
没想到,哨兵们待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除了万雪铮、万云彻的眼神隐约浮动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微妙情绪,其他人并没表露出分毫异样。
御司衍本身就是一丝不苟、言行谨慎,那双黑眸里看不出私情波澜;容昭向来笑得风雅从容,心思却藏得极深,也不愿太早暴露心底的软肋。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将那份隐痛埋得更深,藏得更久,把所有汹涌都囚禁在无人知晓的渊底。
脸上依旧挂着春风化雨的微笑,手上殷勤有礼地为她添汤,递纸巾,送筷子……
一切似乎都没变。
可洛纭知道,那是海面上的静。真正翻涌的,是藏着海底的暗流。
哨兵们不动声色地试探,在风度中藏锋,沉默里蓄力。
即便她最终选择接纳所有人,可谁是被她下意识第一个靠近的,谁又是她勉强收容的……这其中的差距,可是有天壤之别。
精神海亲昵地倚过来,像乌压压一片云,笼罩过来,不是压迫,而是一种小心的低姿态。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把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遮住,只想让她看到眼前动心的、温柔的、体贴的、可供依靠的自己。
比别的哨兵更好、更值得选择的自己。
洛纭当然察觉到了。
她并不排斥这一套温柔的攻势,甚至可以说——
她吃这一套。
哨兵的温柔正戳她的心。
她喜欢。
喜欢的代价,就是在不知不觉间点头,答应了他们一些请求。
不过没关系,这种代价她也不排斥。
比如——答应给御司衍进行一次深层疏导。
疏导过程中,两人没忍住亲了上去。
一触即燃。
唇瓣上传来真实的触感,御司衍眼眸半眯,脸颊泛红,却紧紧搂着人不放。
两人呼吸紊乱地交织,霎时间天旋地转,哨兵拥着她往床上滚,各式各样的亲吻密不透风地落下,潮湿的口水声滋滋不停,柔软的唇齿彼此交缠。
洛纭手刚抬起,就被御司衍一把抓住,轻而易举稳稳握在自己掌心。他一边亲,一边用鼻尖细细地、柔柔的磨她的鼻尖,像只大型猫科动物。
哨兵人高马大,一米九的身高,整个将她笼罩住,从旁人视角俯瞰,只能看到男人厚重有力的身体,以及被他压在身下的两只细白的腿。
洛纭闭眼轻叹,精神力与他彻底融合,意识漂浮在御司衍的精神图景中。那是片广袤却荒凉的原野,如今却在她的牵引下,草木抽芽、花影初绽。
正沉醉间,她忽地抬腿敲了敲哨兵的背。
哨兵动作一顿,以为她嫌他动作重,于是立马就放轻动作,本来热腾腾、狂热的吻瞬间缓下来,粘腻的口水声减退,只剩下哨兵轻喘间、“啵啵”地游移在向导嘴唇、下巴、颈窝。
洛纭微怔,又好气又好笑。于是索性主动出手,目标明确地向下探去——
她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单纯的亲吻亲一个小时,也没有在她身上动手动脚。唯一的粗鲁,就是不顾分寸地把舌头探得极深,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掉。
洛纭心头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动容。
却不认同。
她二十五了。
经历过这么多世界,对男女间的事很清楚。
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旷了二十五年,知道自己身体对这种刺激反应有多大。
行为也放肆大胆起来。
结果,在她实施动作时,压在她身上原本主动热烈的人僵住了。
她抓住的地方比本人给出的反馈更迅速更坦率更激烈。
……
这才是哨向间真正的精神疏导。
欲望、精神、情感,全方位的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