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死。”谭夙咬着牙，圈在傅昭愿身前的手紧握着，用力地指尖泛白，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
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他就该死。”
谭瑞坐在他身边没说话，以往阳光开朗的脸此时也阴云密布，敛着眸子低着头，指甲隔着腿上的布料嵌进肉里。
谭老爷子没想到谭夙会首接开口说这么狠的话，他从小到大都不去向两个孩子提这件事，就是为了能让时间冲淡他们心里的仇恨。
谭瑞他清楚，再怎么恨，他都是极其注重感情的。
但是谭夙这孩子，从小冷漠无情，即使对他这个爷爷，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叫他老爷子。
他始终摸不透这个孙子。
没想到十几年了他还没放下。
“谭夙。”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你说什么。”
谭夙猛地抬头看着他，双眼猩红，连带着他眼眶微微泛起的泪都像极了血泪。
“我说谭清松该死！”他满含着恨意，一字一句地将从小到大的心里话吐露出来。
“他早就该死，他为了得到权势，得到这一笔家产，自私地将两个女人变成自己的筹码。”
“让她们为他生下子嗣，再权衡利弊地根据女人的家世地位来选择家庭。”
“我的母亲就因为没有家庭背景，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抛下，带着我流落在外，受尽外人的白眼。”
“他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街边找条狗都比他有良心。”
“我只恨他死的不够惨，他就应该千刀万剐，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身子都开始发颤。
眼里的泪控制不住地流落，“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我的母亲也不会死。”
“他害了我妈。”他说到最后就垮了身子，落寞和仇恨交织，“我也是。”
傅昭愿听着他发自内心的悲伤，回身把他抱住，让他的脸埋进自己的颈窝。
小手抚上他的后脑勺，轻轻地安慰着他。
谭瑞在一旁咬着牙，低着头眼泪不断地滴落在腿上。
谭清松也不配做他的父亲，但是他还有母亲，至少从小得到了母爱。
但是谭夙的母亲却为了他回到谭家去世了，这件事还是他母亲干的。
他不知道今天后，谭夙还会不会再像这段时间一样和他开玩笑。
或者又会像之前一样，态度比之外人还不如。
可他还是声音哽咽地向他道着歉，“对不起，哥。”
谭夙把脸埋在傅昭愿的肩上，双手把她搂得更紧，呼吸沉重不堪。
他不恨这个弟弟。
也不需要他的道歉。
说到底他们俩都一样，当时出生的意义也不过是个筹码。
傅昭愿感受着他的情绪，轻声地在他耳边说着，“谭夙，你现在心里想的就是你想对他说的。”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别让自己后悔，也想想你的妈妈，她的爱一首在你身边。”
“她更想看到你过得幸福，有人疼，有人爱，而不是把自己坠在深渊。”
她一下一下慢慢地揉着他头顶的发，声音温柔又有力量，“谭夙，别怕，无论任何事，我都在。”
他懂她的意思。
谭夙在她颈侧蹭了蹭，感受着她跳动的脉搏，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回应着谭瑞，“与你无关。”
谭瑞震惊地抬起头，愣愣地喊了一声“哥”，眼泪止不住地掉着。
谭夙轻轻“嗯”了一声，又看向谭老爷子，眉头紧皱，“虽然最该死的是谭清松，但是谭瑞的母亲确实间接害死了我母亲，我不可能原谅她。”
他说话时认真地看了谭瑞一眼，注意着他的表情。
最后还是开了口，“谭瑞的母亲从此不可以再回谭家主宅，也不可以再参与谭家的任何事。”
“无论过年过节都只能住在偏远的郊区，每月谭家固定给她生活费，从此不可随意外出。”
谭瑞原本揪紧的心在听到他的话时，松了下来。
眼泪掉的更凶，说话哽咽，“谢谢……哥。”
他知道姑父和哥的手段，要查出当年母亲做的事情，搜集她的证据太简单了。
他原以为以后都要去局子里看她，没想到哥还是留情了。
他知道是因为他。
哥哥是真的认可他这个弟弟的。
谭老爷子也松了口气，他知道谭夙的狠辣手段。
从小谭夙打架就是往死里打，和人拼命，他为此替谭夙收拾了不少烂摊子，操了不少心。
幸好之后有愿愿天天跟在谭夙身后，谭夙怕她担心，才收敛了许多。
他又看了一眼正耐心安抚谭夙的傅昭愿，越来越满意。
傅家果然全是情种。
他又想到外孙女江暖，昭明也是痴情种。
指腹为婚果然没错。
前尘往事都解决，谭老爷子又站起身，从早就放在一旁的一个花纹精致繁复的木盒子拿了过来。
他把它放到桌上，推给谭夙，“打开看看。”
谭夙知道里面是什么，声音还带着些哭过的哑，“你再活个20年都不成问题，这就要交代遗嘱了？”
谭老爷子被他气笑，却还是欣赏他的聪明，“你既然知道就收下，这谭家迟早是你的。”
“你的野心我从小就知道，要不是你的性子，我还不敢把谭家交给你。”
他布满皱纹的手覆在木盒的盖子上，轻轻拍了拍，嘱托着，“我就一个要求，无论你以后多么辉煌强大，万事都要记着你姑姑谭清竹和你弟弟谭瑞。”
谭夙看着他愈渐苍老的容颜，难得对他尊敬，温润的大手覆上他粗糙的手背，郑重地向他保证，“我会的。”
“爷爷。”别扭的一声。
谭老爷子激动得老泪纵横，反握住他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哎，我的……乖孙子。”
谭瑞听着他的承诺，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出了声。
傅昭愿也欣喜地流着泪，为谭夙真正地放下心结而放心，也为他拥有了亲情而开心。
她把他抱紧，靠在他怀里，默默流着泪，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快乐，“真好。”
“谭夙，真好。”她在他怀里一遍遍地说好。
“嗯，真好。”他搂住她，将脸埋进她的发丝间藏起自己的眼泪。
只有最普通的两个字，却包含了他和她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