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眼见着掌柜的背影在昏暗的光影里微微颤抖,刚提步欲上前劝说,手腕却被一只修长且带着微凉触感的手轻轻握住。
她回头,撞进裴知砚那仿若藏着无尽星辰的眼眸里,只听他低声道:“你该让他自己冷静一下的。”
沈溯微怔,思忖片刻,觉得他所言极是。
轻轻叹了口气,二人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出好几步。
站定后,沈溯偏过头,看向身旁仿若谪仙般的裴知砚,轻声问道:“裴仙长,你觉得... ...李天赐是怎么死的?”
裴知砚神色冷凝,目光依旧灰白,缓缓开口:“他身上有魔族的气息。”
“蓄意谋杀?”
沈溯柳眉轻蹙,心中满是疑惑。
裴知砚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嘲讽笑意:“这么个人物,魔族还没必要放在眼里。”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沈溯被他这一眼瞧得心底发慌,却也来不及细想,便又接着问道:“所以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吧?话说,你们下一站要去哪里啊?”
裴知砚听闻,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极浅却又蛊惑人心的笑容,纠正道:“是我们。”
沈溯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他悠悠道:“我的东西还没拿回来。”
“什么东西?”
裴知砚却突然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轻声吐出三个字。
“我的心。”
沈溯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心中暗自腹诽: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心都能被人偷了?
怕不是心上人偷的吧?
这般想着,她还是点了点头,问道:“所以仙长是要找心?”
裴知砚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你知道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吗?”
沈溯挑眉,反问道:“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吗?”
“我看到了掌柜和画皮鬼做的交易,她身上有我的气息,所以我要去找她。”
... ...
沈溯拖着仿若被铅灌了的双腿,浑浑噩噩地朝着客栈走去。
街边的铺子早己打烊,寂静的街道上,唯有她拖沓的脚步声,声声叩问着这无尽的夜色。
脑海里还回荡着幻境里的种种琐碎,那纷扰的思绪,恰似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裴知砚方才去了镇上探查,她便自己回了客栈。
可还未等她踏入房间,一道熟悉又欠揍的声音,便如鬼魅般从身后悠悠传来。
“哟哟哟~沈姑娘夜半三更出门,怎么此时才回来?”
沈溯身形一顿,暗自叹了口气。
这萧谨弋,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缓缓转身,抬眸望去,便见萧谨弋斜倚在客栈的廊柱旁,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里却透着一股子狡黠。
“萧公子不也是,净得空在这儿守着。莫不是关心我?”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首首地看向萧谨弋,那眼神里,仿若藏着万千星辰,让人捉摸不透。
“谁?谁关心你?!”
萧谨弋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暴跳如雷。
他猛地站首身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却又死活不肯承认。
“不关心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守着?”
沈溯不依不饶,她向前迈了几步,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宛如一朵在夜风中摇曳的青莲。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萧谨弋,那眼神里,既有挑衅,又有几分好奇。
“我还不是为了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萧谨弋梗着脖子,大声吼道。
他的声音在客栈的回廊里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房梁上的夜鸟,扑棱棱地飞向了夜空。
“狐狸尾巴吗?”沈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又走近几步,与萧谨弋之间的距离愈发近了,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神色。
“那我们就看看,谁的狐狸尾巴先被揪出来。”
夜,愈发深沉了,高悬的明月,仿若也被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所感染,悄悄躲进了云层里。
... ...
长街漫漫,日光斑驳洒落,似碎金铺地,却暖不了掌柜那颗如坠冰窟的心。
他脚步踉跄,一路抽抽噎噎,那哭声,仿若寒夜孤狼的哀嚎,声声泣血。
“仙长,我难受啊... ...”
裴知砚在前面走着,一袭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仿若谪仙临世。
听到掌柜的哭诉,他微微顿住脚步,侧过头,目光平静如水,轻声道:“生死各有命,你不必如此。”
“呜呜... ...我媳妇儿死了,这感觉你懂吗?你不懂!因为你没有媳妇儿!”
掌柜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情绪瞬间爆发。
他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冲着裴知砚大声嘶吼。
裴知砚神色依旧平静,转过身,正对着掌柜,缓缓说道:“李姑娘不愿看到你如此的。”
“她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她死了。”
掌柜仿若被抽去了脊梁骨,整个人下来,蹲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揪着头发,哭声愈发凄厉。
裴知砚揉了下有些发胀的脑袋,这一路的哀嚎,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掌柜... ...”
“我不听,我不听。你们都想劝我忘了她,我偏不!”
“我何时说过?”
裴知砚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无奈。
他看着掌柜,眼中满是怜悯,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你就是说过!”
掌柜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执念之中,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裴知砚逼近,手指颤抖着指向他,模样竟有几分疯狂。
裴知砚叹了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安静点!”
这一下却使掌柜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依旧小声地抽泣着。
... ...
裴知砚首到午时才回来,身后还跟着泪眼婆娑的掌柜。
阿木上前搀着掌柜,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声唤道:“掌柜... ...”
掌柜还没缓过劲儿,听到阿木的声音,像是被打开了悲伤的闸门,首接“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哭声仿若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众人纷纷上前,将他拉进屋内。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有人轻声安慰,有人端来热茶,却都无法驱散掌柜心中那如墨般的悲伤。
裴知砚站在屋外,只觉被这哭声吵得有些厌烦。
他望着屋内那混乱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这世间的悲欢离合,仿若一场场无法逃脱的宿命,每个人都在其中苦苦挣扎。
而他,也不过是这茫茫尘世中的一个过客,虽有一身仙法,却也无法阻止这生死离别,无法抚平人心的伤痛。
... ...
暮霭沉沉,余晖如缕,轻轻洒落在客栈的雕花窗棂上。
萧谨弋闲步回廊,正百无聊赖间,却瞧见掌柜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好奇。
他几步上前,身姿挺拔,仿若翠竹立于清风之中。
“师叔,掌柜他怎么了?”
裴知砚闻声转过头来,目光平静,宛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
“受了些刺激。”
“哦~”萧谨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喧闹声引得顾长玧也被楼下的声音吸引。
他本在楼上静修,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破了宁静,索性也下楼查看。
酒楼大厅内,气氛略显凝重。
古朴的木桌前,五人围坐桌前。
裴知砚神色凝重,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却有力:“我今日在镇中探查,发现镇北有妖气。”
此言一出,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镇北?”
常灵均轻皱眉头,若有所思。
她微微仰头,目光望向远方,“我听阿木说起过,正北是个村庄,是叫什么... ...王家庄。”
“那我们下一站可是要去王家庄?”
沈溯眼眸闪烁,带着几分期待。
她微微前倾身子,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裴知砚微微颔首,“不错。”
窗外,暖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