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叉碰撞的声响忽然刺耳。江寂眠攥着玻璃杯的指尖泛白,忽然抬头看向江老爷子,唇角扬起的笑像碎冰:“爷爷,是不是我平时装乖装多了,让您忘了我本来的样子?”
餐厅里的温度骤降。
封栖遇盯着少年骤然冷下来的眉眼,忽然想起昨夜他蜷在自己怀里软声叫“哥哥”的模样——此刻的江寂眠,眼尾红痕未消,却像换了个人,脊背挺得笔首,指尖杯沿的动作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恢复正常了?”江老爷子放下茶盏,拐杖在地面敲出沉稳的节奏,“三天了,终于肯醒了。”
“不然呢?”江寂眠挑眉,雪青色衬衫领口滑落半寸,露出锁骨上淡红指痕。
季尘梧吹了声口哨,却在触及他目光时忽然噤声——那双眼睛冷得像北极冰川,哪还有半分软糯娇气。
“我的小美人……”他喃喃开口,“变回高冷款了?”
封母轻咳一声,递来的热牛奶在江寂眠指尖化作无形。
少年起身时,钻石项链坠子磕在餐桌边缘,发出细碎的脆响:“让封家诸位见笑了。”
他看向封栖遇,后者攥着餐巾的指节泛白,“这三天的‘乖巧’,不过是病症发作。”
“病症?”封老怪捻着白胡子挑眉。
江老爷子忽然叹了口气,拐杖蹭过封栖遇脚边:“忘了告诉封老怪,我孙子有应激性情感障碍——”
他看向江寂眠,后者正用湿巾擦拭指尖,动作优雅得像在处理商业文件,“每年发作两三次,发作时会极度依赖亲近者,像个没安全感的孩子。”
“所以这三天……”封栖遇喉结滚动,忽然伸手要抓他手腕,却被少年不着痕迹地避开。
江寂眠低头整理袖口,语气平静得可怕:“让封三少误以为我对你有好感,是我的错。”
“眠眠!”男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江寂眠没理他,转而看向季尘梧:“季先生之前说要抱我,现在可以了。”
全场哗然。
季尘梧瞳孔骤缩,看着少年递来的手臂,喉结滚动却不敢接。
封栖遇“嚯”地起身,椅子倒地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他攥住江寂眠手腕压向餐桌,声音低得像是从齿间挤出来:“再说一遍。”
“封三少听不懂人话?”江寂眠仰起脸,眼尾红痕与冷冽眼神形成致命反差,“我说——”
“够了!”江老爷子重重敲拐杖,“小眠,发作期结束就闹脾气?”
他转向封家人,语气里带着无奈的骄傲,“平时这孩子冷着脸管理海外资产,连我都难得见他撒娇。”
封父推了推眼镜,忽然开口:“所以这三天,小眠对栖遇的依赖,都是病症导致?”
“自然。”江寂眠抽回手腕,指尖抚过封栖遇喉结上的牙印,“不过是把封三少当成临时依靠——毕竟发病时,连路边野狗我都能抱。”
“野狗?”封栖遇忽然笑出声,那笑声混着破碎的意味,“江寂眠,你最好祈祷自己永远别再发病。”
“不会了。”少年整理袖扣的动作顿住,目光扫过满室震惊的脸,忽然抓起桌上的蜂蜜罐砸向墙面。
金黄液体溅在封栖遇西装上,混着他发间的雪松味,在晨光里凝成黏腻的疤:“下一次发作,我会选条更听话的狗。”
江老爷子看着孙子冷着脸擦手的模样,忽然觉得拐杖都没那么沉了——这才是他熟悉的小江总,指尖敲敲桌面就能让华尔街抖三抖的冷面煞星。
“乖孙子,有点太高冷了。”他抿了口茶,“笑一个?”
“老头子,”江寂眠抬眸,眼尾红痕被冷意淬成冰碴,“我本来就这样。”
封栖遇盯着他擦过蜂蜜的指尖,喉结滚动。
三天来那个会拽着自己领带撒娇的少年仿佛只是场幻梦,此刻的江寂眠正用湿巾仔细擦拭每根手指,动作精准得像在解剖猎物。
“饿了没?”江老爷子识趣地转移话题,朝厨房扬声,“赵特助呢?给小江总切点鹅肝——”
“老爷,我在。”赵特助不知从哪冒出来,西装笔挺得像块钢板,推了推金丝眼镜,“小江总,您醒了。”
季尘梧突然拍桌而起,香槟杯在指尖晃出酒液:“你早知道他发病?!酒吧那晚栖哥抱他时,你怎么不说?”
“忘了。”赵特助面无表情,从公文包里抽出平板,“不过季少若需要,我可以调取出事当晚的监控——小江总主动扑进封三少怀里,还喊了‘老公’。”
“赵明!”江寂眠皱眉,湿巾被捏得发皱。
封栖遇听见这名字忽然抬眸,想起三天来少年在他耳边轻喘的“栖遇哥哥”,与此刻冷硬的“赵明”形成刺耳对比。
“抱歉,小江总。”赵特助低头,却在季尘梧要开口时,忽然补充
“发病期间的所有言行,法律上视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封栖遇胸前的蜂蜜渍,“封三少若有非分之想,建议先咨询律师。”
餐厅气温骤降。
江寂眠起身时,雪青色衬衫扫过封栖遇膝盖,后者伸手要抓他手腕,却被少年侧身避开。他看向赵特助:“车备好了?”
“楼下等着。”
“等等!”封栖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江寂眠,你真当这三天的事没发生过?”
少年停在玄关,指尖抚过金丝雀笼子。鸟儿受惊振翅,撞得笼条晃出声响。
他忽然转身,唇角扬起的笑像把淬了毒的刀:“封三少不是最爱玩驯养游戏?”指腹敲了敲笼门,“现在猎物醒了,猎人准备好被反咬了吗?”
封老怪忽然大笑,白胡子抖得像朵蒲公英:“江老鬼,你孙子这性子,和你年轻时一模一样!”
江老爷子捻着佛珠摇头:“不一样,他比我狠——”
看向封栖遇时,目光里带着警告,“当年我可没让心上人在餐桌上难堪。”
餐厅里只剩餐具轻响。江寂眠跟着赵特助出门时,听见封栖遇在身后低喊他名字,却没回头。阳光落在他雪青色衬衫上,映出领口未扣的两颗纽扣——那里有枚淡红指痕,像朵将谢的玫瑰,却被他用袖扣狠狠压住。
季尘梧盯着紧闭的房门,忽然笑出声:“栖哥,你这是钓了条鲨鱼啊。”
封栖遇低头看着掌心的蜂蜜,黏腻得让人生厌。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少年蜷在他怀里的温度,指尖蹭过唇畔,仿佛还残留着那声软糯的“老婆”。
“鲨鱼?”他低笑,指尖捏碎杯中的冰块,“那就看谁先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