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早晨七点,颜以安的闹钟刚响就被沈熠之按掉。
取而代之的是沐迟白在阳台弹的《生日快乐变奏曲》,用颜以安最讨厌的爵士风格。
“你们……”颜以安撑起身子,眼镜链缠在纽扣上。他还没说完,南知寻就把一个陶土杯递到他眼前。
杯壁的冰岛地图浮雕里藏着西条航线:红线从雷克雅未克连到他们大学,蓝线绕成心电图,紫线是沈熠之胡乱添的“海盗宝藏路线”,而金线停在杯沿。
南知寻用银针刻了一行小字:“断层是地壳的愈合期。”
沈熠之头顶着“Happy Birthday”的LED灯牌,而沐迟白指尖还悬在钢琴键上,弹到一半的《生日快乐》戛然而止。
“这是……”颜以安的目光扫过满墙的代码彩带、3D打印的GitHub奖杯,以及投影在天花板上的while (happy) { life++; }。
“空调修好了!”沈熠之举起果汁,“顺便测试一下……生日祝福系统?”
沈熠之把蛋糕盒砸在他枕头上:“重点是这个!”
薄荷巧克力蛋糕上插着20根螺旋蜡烛,颜以安讨厌传统数字蜡烛,说“像解剖实验室的编号”。
南知寻点燃烛芯时,火苗映在颜以安的镜片上,晃成两簇冰蓝色的光点。
“祝你生日快乐,不止生日,每一天都快乐。”南知寻在旁边说。
“许愿。”沐迟白在一边提进程。
颜以安闭上眼。南知寻发现他的睫毛在颤抖,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也像14岁那年。
那年,暴雨天的医务室里,刚遭遇车祸的颜以安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说“别怕”,其实自己疼得咬破了嘴唇。
蜡烛熄灭的刹那,沈熠之突然从床底拖出三个礼花筒:“还有终极惊喜!”
彩带炸开时,南知寻看见颜以安耳尖红了。
那些彩带是半透明的医疗胶带材质,每一条都印着他们的合照:解剖室里的鬼脸、写生课上的颜料大战、沈熠之偷拍的那张,南知寻在图书馆睡着,颜以安用素描纸替他挡阳光,纸角折成了三角形。
当晚的生日宴设在宿舍天台。沈熠之偷运上来六罐啤酒和一台投影仪,幕布上是沐迟白剪辑的视频。
颜以安20年人生碎片:五岁在恐龙博物馆摸化石标本、十二岁获得地质竞赛金牌、高一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时领带系反了……最后一张照片是上周紫檀寺的银杏树,镜头边缘拍到南知寻的侧脸,阳光透过树叶在他鼻梁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这算侵犯肖像权。”颜以安把啤酒罐捏得咔响,声音却软得像蛋糕里的奶油芝士层。
南知寻的指尖擦过投影幕布。抑郁症最严重时,他撕光了所有合照,但颜以安总能在云备份、社团年鉴甚至教务处存档里找回副本。
此刻那些影像在夜风里摇晃,仿佛时间本身是可以折叠的。就像颜以安总说的,“地质断层里藏着被压缩的光阴”。
沈熠之醉醺醺地挂在沐迟白肩上:“明年我们去冰岛过生日吧?在蓝湖温泉里唱生日歌!”
颜以安突然看向南知寻:“你上次说想收集标本。”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南知寻抑郁症期间,颜以安每晚都会讲金融知识,教他计算机应用。
就像疾病与理智的拉锯战。
“嗯。”南知寻举起啤酒罐,与颜以安的轻轻相碰,“还要拍极光下的《愈合期》终稿。”
罐身凝结的水珠滴在两人交叠的腕间,南知寻的红绳和颜以安的手表链缠在一起。
沈熠之鬼叫着要拍“定情照”,被沐迟白用蛋糕糊了满脸。
零点过后,南知寻在收拾天台时发现颜以安的解剖学笔记。
风吹开的那页上画着腕骨结构图,空白处写着一行字:“南知寻今天哼歌了,调子是《勃兰登堡协奏曲》第三号。”
日期是6月17日,他抑郁症复查结果良好的那天。
颜以安从身后递来一杯薄荷茶:“在看什么?”
南知寻合上笔记,指向夜空。夏季大三角正在云层间闪烁,像解剖图上被标记的三个关键点。
抑郁症的刻度、生日的坐标,以及那些尚未命名的、正在愈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