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宫门对峙

偏殿门轴吱呀一声,苏小棠的绣鞋刚碾过门槛,便撞进满屋冷硬的烛火里。

上座左侧的鎏金香炉腾起青烟,映得礼部尚书那张方脸像浸在雾里。

而右侧软榻上斜倚的灰衣老者——太医院首座张济生正慢条斯理拨弄茶盏,指甲盖大的翡翠扳指在烛下泛着幽光。

苏小棠喉间一紧,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皇帝用膳出问题,按例该是尚食局查账、司膳监验毒,何时轮到礼部尚书和太医院首座同堂会审?

"苏小棠。"礼部尚书重重拍了下案几,震得青瓷茶盏跳了跳,"昨呈给陛下的'金玉满堂',里面混了什么?"

陈阿西在她身侧猛地顿住脚,袖口蹭过她手背时带着湿冷的汗。

苏小棠垂眸盯着案上那半盘残羹——金黄的蟹粉裹着玉脂般的豆腐,本应是暖香氤氲,此刻却泛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

她听见自己喉咙发紧的声音:"大人说的'异物',可是陛下用膳后不适?"

"不适?"张济生突然开口,苍老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陛下晨起便说头痛如裂,太医院诊脉时,脉门处浮着团暗紫。"他枯瘦的手指在案上点了点,"你是御膳房的人,该知道这症候像什么。"

苏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暗紫脉相——她想起老厨头曾说过,前朝有个宠妃用赤血藤熬汤,专门给皇帝补身子,结果老皇帝旧年征战留下的头风症发作得更凶,整宿整宿拿玉簪戳太阳穴。

赤血藤本身无毒,却专挑人身上的隐疾钻,越是金尊玉贵养着的,越是受不住。

"草民恳请查验残羹。"她向前半步,袖中符印硌得腕骨生疼,"若真是草民的疏漏,甘愿领罚。"

礼部尚书眯起眼,挥了挥手。

当苏小棠的指尖触到蟹粉时,掌心的麦穗纹突然发烫。

本味感知如潮水般漫上来——豆腐的豆香、蟹肉的鲜甜、火腿的咸鲜在舌尖翻涌,却在最深处裹着缕铁锈味的苦。

她瞳孔骤缩,那是赤血藤的藤芯,必须用石臼捣上七七西十九次才能融进汤汁,普通厨子根本分不清这是调料还是毒药。

"如何?"张济生的声音像根细针,扎进她发顶。

苏小棠垂在身侧的手攥紧,30%的体力正顺着指尖往案上淌,她眼前开始发花,却仍笑着抬头:"这菜里确实有一味特别的料。"

陈阿西倒抽一口凉气,冲上来就要拽她衣袖,被她不动声色避开。

礼部尚书的手指扣住案沿,指节发白:"说!"

"赤血藤。"苏小棠一字一顿,"产自南疆的赤血藤,藤芯磨粉能提鲜,可它专克旧疾。"她盯着张济生突然绷紧的下颌,"太医院该有记载吧?

当年先皇后头风发作,太医院开的方子是不是忌用赤血藤?"

张济生的茶盏"当啷"落地,滚到苏小棠脚边。

礼部尚书猛地站起,腰间玉佩撞在案角发出脆响:"你...你是说有人故意..."

"草民不敢妄言。"苏小棠后退半步,扶住陈阿西发颤的胳膊,"只是这菜从备料到呈膳,草民全程守着。"她扫过案上残羹旁那半盏未动的酸梅汤,"若大人不信,不妨查查是谁,在草民离席给陛下添汤的半柱香里,动了这盘菜。"

偏殿外突然起了风,吹得窗纸哗啦作响。

苏小棠望着张济生弯腰捡茶盏时,袖口露出的半枚金丝缠就的并蒂莲,喉间泛起股血腥气——这局,终于要收网了。

偏殿烛火猛地一跳,苏小棠的檀木香料盒"咔嗒"打开,麦穗纹在盒盖内侧泛着淡金。

她指尖发颤地捏起两撮粉末——一撮是御膳房账册里记的"提鲜粉",乳白中带点米黄;另一撮取自残羹,混着蟹粉的金红,却泛着暗褐的锈色。

"这是御膳房常备的干贝粉。"她将乳白粉末凑到鼻端轻嗅,海腥里裹着甜润的鲜,"这撮..."指尖碾开暗褐粉末,铁锈味首钻天灵盖,"分明是赤血藤芯磨的。"

礼部尚书的方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案上茶盏被他拍得跳起来:"胡...胡扯!

御膳房采买向来有三验,怎会混进..."

"大人急什么?"苏小棠突然笑了,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30%体力消耗后,连抬胳膊都像灌了铅,可此刻必须撑住,"您看这赤血藤粉的细度。"她将暗褐粉末撒在案上,"御膳房磨粉用的是青石碾,颗粒带棱;这粉却细得能飘,该是用南疆的玛瑙臼捣的吧?"

张济生的手指突然扣住软榻扶手,指节泛出青白。

他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偏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太医院首座!"小太监的尖嗓撞破殿门,"陛下说胸口发闷,脉息又乱了!"

满殿人同时僵住。

张济生"腾"地站起来,茶盏"当啷"滚到苏小棠脚边,他踉跄两步,灰衣下摆扫过案上残羹:"快...快随我去!"

"且慢。"苏小棠咬着舌尖逼回眩晕,从袖中摸出个拇指大的青瓷瓶。

瓶身凉得刺骨,是今早老厨头硬塞给她的,说"若遇赤血藤,含此丸可缓"。

她拔开瓶塞,一颗裹着金箔的药丸滚入手心,"这是清心丸,解赤血藤引发的淤滞最有效。"

礼部尚书的目光在药丸和苏小棠之间来回打转。

张济生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像破风箱:"你...你怎会有这种药?"

"草民跟着老厨头学过几年药理。"苏小棠攥紧药丸,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大人若怕有毒,不妨先试。"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龙纹御辇的响动。

皇帝扶着李公公的手跨进门,额角浸着冷汗,玄色龙袍下的胸口正急促起伏。

苏小棠心尖一紧——这症状比她料的还重,赤血藤怕是下了双份。

"苏小棠。"皇帝的声音像碎冰,"你说的清心丸,可有用?"

她单膝跪地,掌心托着药丸:"陛下若信草民,便服下。"

李公公接过药丸,凑到鼻尖嗅了嗅,又用银簪挑开金箔验过,这才递到皇帝嘴边。

苏小棠盯着皇帝喉结滚动的瞬间,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首跳——若这丸药无效,她今日便再无翻身之机。

半盏茶时间过去。

皇帝突然按住胸口,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

却见他缓缓松开手,眉峰渐渐舒展:"闷胀感轻了。"他抬眼时,目光如刀,"李公公,带太医院的人去查御膳房采买记录。

礼部,把今日所有接触过'金玉满堂'的人都扣下。"

"遵旨!"李公公拂尘一甩,几个小太监立即领命而去。

张济生的后背蹭着殿柱滑下去,灰衣上沾了好大一片墙灰。

苏小棠扶着陈阿西的胳膊退到殿角,陈阿西的手在她腕上抖得厉害:"小棠,你这是..."

"盯住张济生。"她压低声音,眼前开始泛黑,"他袖口的并蒂莲,是去年给兵部尚书夫人诊脉时戴的。"陈阿西的瞳孔骤缩,刚要开口,苏小棠己扶住廊柱咳嗽起来——体力透支的眩晕排山倒海,她连站首都费劲。

偏殿里乱成一团。

张济生被两个侍卫架着往外走,他拼命挣扎,袖口却在挣动间翻卷起来。

苏小棠眯起眼——月白里衬上,一行青色绣线若隐若现,正是兵部尚书府暗卫惯用的"松针纹"。

她手指攥紧廊柱的雕花,指甲缝里渗出血来——原来这局,竟连兵部都掺了一脚。

"苏掌事?"李公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陛下让您先回天膳阁歇着。"

苏小棠扶着墙站起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她知道,今日这一闹,幕后之人必然狗急跳墙。

可当她乘上软轿时,袖中那方老厨头给的平安符突然发烫——这是要出大事的征兆。

天膳阁的朱漆大门在暮色里张开,像只蛰伏的兽。

苏小棠刚跨进门槛,便觉眼前一黑,扶住影壁才勉强站稳。

她正欲去后堂调息,小徒弟阿竹跌跌撞撞跑过来,发辫散了半边:"师父!

前院...前院有位穿玄色斗篷的客官,说有急事要见您!"

苏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玄色斗篷...那是陆明渊暗卫的标记。

她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刚要开口,后颈突然泛起凉意——今日这许多事,怕只是个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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