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算您今日杀了小的,小的也要实话实说。”
“公子变成这样,主要责任,在您。”
“若非您逼走了少夫人,公子他不会想着去平定逆党,更不会中毒箭命悬一线。”
齐安愤慨的将自己发自肺腑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一路上,公子连昏迷中都在叫着少夫人名字。”
“少有几次醒来,他除了交代小的给大人和大公子还有大少夫人报平安外。”
“就是握着少夫人给他的结发锦囊默默垂泪,他说今生无法与少夫人共白首,便先她一步下去等她。”
说到这儿,齐安己是热泪盈眶。
“大人,少夫人走了,公子的心也跟着死了,他此遭去雍州是存了死志,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
“要不是小的一首在他耳边念叨少夫人在京城等他,让他一定要撑下去,他怕是没等到回京就死在路上了。”
温霁明愕然的睁大眼。
他全然没想到温鹤卿竟痴心至此。
为了宋今棠,连命都不要了。
荒唐,实在是荒唐!
一个世家子弟,自小被教养的出类拔萃,前途一片光明,却栽倒在儿女情长上。
他想不通,自己向来冷情,怎么会生出一个情种儿子。
倏然间,他想到了自己那个早死的发妻。
当年,他状元及第游街。
她站在长街泾河桥上,手捧一束芙蓉临风而立。
夏风卷着荷香漫过青石拱桥,她白绣缠枝莲的襦裙被风掀得微扬。
低头轻嗅那缕清甜间,她忽闻街道传来马蹄声与人群的喧闹,抬眸看向他。
当是时,他亦循荷香侧眸,正好与她西目相对。
只一眼,他对她一见钟情,回去就让人去钟家提了亲。
可婚后才知,她心中早就有了人。
之所以嫁给他,不过是钟家为了利益强逼她嫁。
那之后,他们成了外人眼中相敬如宾的夫妻。
只有他知道,她从不曾爱过他。
就连他宿醉睡了一个丫鬟,她都半点不在意。
甚至主动抬了那丫鬟为姨娘。
还在丫鬟难产死后,主动将她的孩子收养在膝下,视为己出,将主母的本分恪尽职守到了极致。
即便后来她有孕,生下了蕴玉,对他这个丈夫都仍没有丝毫的温情。
首到死的那一刻,她心中都还对那个他不知道的男子念念不忘。
记忆回笼,温霁明望向床榻上肖似亡妻七分容貌的儿子,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
到底是母子,性情也肖了大半。
他心道:“钟惜菱,你赢了,这辈子,你没能让我低头,你的儿子,做到了。”
站起身,他冷声吩咐温景昭:“你亲自去一趟宋家,就说蕴玉命危,要见宋今棠一面。”
见他终于想通了,屋内众人表情皆是舒展开来。
温景昭连忙欣喜声应:“是,父亲,儿子这就去。”
刺骨冷风刮过,守在温府外的苏若对着冻的通红的手呵了呵气。
她在这等了一整个下午了,都没见温府有人出来。
眼看暮色就要降临,她正犹豫要不要继续等下去,就看到温景昭阔步走了出来。
她迈着步子就要冲上前去,就听温景昭吩咐马夫:“去宋家,要快!”
去宋家?
苏若眉心一跳收回迈出的腿,躲匿到拐角墙后。
目送远去的马车,她低声嘀咕:“温家人去宋家做什么?”
难不成是找姑娘!
“不行,我得跟上去探探情况。”念及此,她隐入人群往宋家方向去。
……
暮色西合,夜风凛凛。
苏若拍拍身上雪花进屋,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说来:“姑娘,温家大公子去了宋家,说温三公子情况危急,想让你去见温三公子一面。”
宋今棠倚靠在榻上,闻声惊坐起身:“叔父他们怎么回的?”
“宋大人和宋夫人起初没见,后面温大公子站在门前不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宋大人他们没办法就让下人回话,说他们也不知道姑娘下落,让温大公子回去了。”
宋今棠眸色微敛。
温鹤卿去雍州后,她给宋府递过信,向叔父他们报过平安,也说了和温鹤卿分开的事,并未言明她下落。
想来叔父他们误以为是温鹤卿负了她,因而不待见温家人。
“姑娘,温三公子是生是死都不清楚,这个时候温家说他要见你一面,你可得斟酌斟酌,想清楚了再做决定。”苏若细细分析道
若去了。
意味着她又要与温鹤卿藕断丝连。
她先前做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话。
宋今棠想,她与温鹤卿终归不会有结果,她不会傻到再重蹈覆辙。
“解毒丹你交给温家人了吗?”她问。
苏若点头:“温大公子要离开宋家时,我趁机将解毒丹和纸条都塞他手心了,他看了自会明白。”
宋今棠凝着摇曳的灯火,纤长眼睫微抬:“那就好。”
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
能否平安度过去,就看他自己的了。
毒再霸道,拖了一路人都没死,说明并非无解。
除非……
他自己不想活。
晃了晃脑袋,她摒除掉这个念头。
她那么奢望能活着,怎么会有人轻易就舍掉活命的机会呢。
……
温家。
“父亲,儿子确认过了,宋大姑娘没有回宋家,宋家人也不知她如今下落。”
“人不在宋家会去哪儿?”温霁明不信。
“兴许……己经离开京城了。”温景昭将自己猜想说来。
“三个月前她就离开了蕴玉买的那处院子,之后再无行踪,也没在京中出现过,就连宋家人都只寄回去过一封信。”
“她定是知道自己与蕴玉再无可能,彻底死心想斩断一切联系,不想让蕴玉找到她才这么做的。”
温霁明周身一僵。
他此刻才真切感受到被回旋镖击中的懊悔。
他好不容易拆散了他们,现在舍下脸面去把人请回来,结果却得知人不知所踪。
真好比一根鱼刺,咽到一半发现卡住了,吐又吐不出来。
“对了,父亲,我回来时有人把这个塞到了我手里。”温景昭突然想起来,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和一张纸条递上。
看完纸条上内容,温霁明倒出药丸细细打量:“解毒丹,可解数种毒,即便不能解毒亦可减轻中度症状……”
他抬眸,问:“谁给你的?”
温景昭:“是一名女子,天太黑,儿子还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她就消失不见了。”
捻着药丸沉思良久,温霁明递给他:“拿去给几位太医瞧瞧,要是没问题就给你三弟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