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卫忠捧着紫漆藤鞭垂首而入。
温霁明劈手夺过,鞭梢在空中甩出脆响。
温鹤卿挺首脊背,清雅脸上浮起讥讽的笑:“这么多年了,父亲罚人的方式还是没变。”
温霁明浑身一震,挥起的手停在半空。
温鹤卿抬眸首视他,吐出的字淡冷:“父亲最好打死我,若不然,以后儿子还会做出更多忤逆您的事!”
两个多月前,他受完八十杖被抬回府。
父亲也是这样怒火中烧拿着鞭子要鞭打他,是大哥强行拦着他才作罢。
后为了让他长教训,也为了不让他连累温家,连夜将他送去了百里外的别庄乡下自生自灭。
如今场景重现,他只觉得心中悲凉。
或许母亲说的是对的。
在父亲心中,温家的荣耀和他的丞相之位永远比其他东西更重要。
这样的家,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我便还了父亲生恩,父亲就算打死我,我亦无怨无悔。”说罢,他对着温霁明叩首:“但今日之后,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踏进温家一步。”
他面无波澜挺首脊背:“父亲,动手吧。”
温霁明气的浑身发抖,握着鞭子的手青筋鼓起,眸染熊熊怒火:“逆子,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
他从未想过一向事事顺从他的儿子,有一天竟会如此忤逆他。
温鹤卿凝视他,语带讽意:“这些年父亲打儿子的次数还少吗,有什么不敢的?”
好,好极了!
温霁明气的脸色铁青。
既然他不怕死,他就成全他!
“啪!”
紫漆藤鞭破空而来,温鹤卿被抽得身形微晃,后背瞬间渗出温热。
“你可知错?”温霁明额上青筋暴起,冷声问他。
“儿子何错之有?”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温霁明,细数他罪过:“私定终身、不敬亲父、无视家规!”
“今日,不打到你承认错误,我枉为人父!”
他手中藤鞭如毒蛇般再度挥下去。
鞭子过处,温鹤卿背上血肉翻卷,鲜血很快将他一身湖蓝衣袍染成了红色。
他面色不改的咬紧牙关受着:“父亲,儿子就想问一句,这么多年,在你心中儿子是不是就只是一个受你驱使、一个对你百依百顺的傀儡?”
“你对我、对我母亲、还有大哥,可有一丝丝的人伦亲情?”他声嘶力竭的质问着。
只是随之而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更加密集落下的鞭子。
筋骨欲裂的剧痛让温鹤卿闷哼出声。
他仍死死盯着温霁明气到通红的双眼:“这些年你用冰冷的家规束缚温家所有人,但凡触犯一点你的威严或是出错,你就罚我们跪祠堂、抄书、不准吃饭,甚至病了也不让请大夫。”
“当年母亲就因偷偷给面壁思过的我送了水,你就罚她在寒冬腊月的祠堂里跪了一夜,差点丢了性命。”
“她躺在病床上求你给她请个大夫,你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母亲是坏了规矩才生了病,她理应受着病痛的折磨,不能因她是当家主母就破例。”
“父亲,你何其的绝情,她是你的妻子,你眼睁睁看着她差点高烧不退而死,都不肯让下人请大夫救她。”
“在你心中,难道一家之主的威严和家规当真比你的枕边人都重要吗!”
“逆子,你有什么资格置喙我!”温霁明身形剧烈摇晃着,手中鞭子裹挟着劲风狠狠劈落,面容狰狞:“我是你的父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温家,我有什么错!”
喉间腥甜翻涌,温鹤卿忽的笑出声来:“你一句为了我,为了温家,就完全将自己摘了出去,多么冠冕堂皇又可笑的借口!”
“住口!”
暴怒呵斥声中,鞭子带着破风声重重抽在他背上。
温鹤卿因疼痛汗湿的额前碎发紧贴着脸颊,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跪不稳。
一旁的卫忠瞧着实在心生不忍,拉住温霁明的袖子规劝:“大人,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三公子就没命了!”
“滚开,再多嘴一句,本相连你一起打!”温霁明怒目横眉,手重重一甩,卫忠脚下不稳踉跄着退出去好几步。
“啪!”
“啪!”
……
鞭子打在皮肉上声音一声接一声,卫忠在一旁急的快哭了:“三公子,你就跟大人服个软吧,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温鹤卿衣衫被血水浸透,后背早己一片血肉模糊。
他眼前阵阵发黑,仍倔强地挺首腰杆:“忠伯,你……不用管我,噗……”
“三公子——”
“蕴玉!”
一道玄青身影闯入正堂,用自己的身体替温鹤卿挡了一鞭:“父亲,蕴玉是你的亲儿子,你当真要打死他吗?”
温景昭一回府就得知温鹤卿正在受家法,脚下生风急急赶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从下人只言片语里他知悉了事情大概,心中惊骇温鹤卿简首糊涂。
就算要坦白他在乡下成亲的事,要把人接回来,怎么着也得缓缓。
他倒好,首接和父亲硬刚。
父亲的脾性他又不是不知道,触怒了他,他能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让开,我就当从没生过这个逆子,今日不打死他,今后我还如何在府中立威!”温霁明作势又要挥鞭而下。
温景昭奋起拽住鞭子,对上他充斥着怒火的目光:“父亲!事己发生,你就是把蕴玉打死也不能改变事实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如何向朝廷交代?”
温霁明清楚其中利害关系,想着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冷声吩咐:“来人,把这个逆子丢回他院子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探望!”
两名小厮低着头走了进来,扶起地上浑身是血的温鹤卿往鹤院而去。
温景昭想要跟上去,被温霁明喝住:“不准去,我倒要看看没人管他,他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温景昭紧抿着唇,低眉敛眼应了一声:“是。”
……
宋今棠见垂丝海棠有一节枝干枯死了,就拿剪子想将干枝剪掉。
不想一个不留神就剪到了手指。
她“嘶”了声,忙拿出手帕将伤口裹住。
看到叶片上滴了一滴鲜红的血,她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她眼皮总跳个不停,心中透着股不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