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柳珍娜在那场梦里最后悔的两件事是什么,第一件事一定是对崔世朗的过分信任。
第二件事则是放任了不安好心的宋衍接近金贞荷。
同为圣斯顿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宋衍的本事却比吕允珠厉害得多。
没有家世背景,没有资金来源,却能凭一己之力让己经站队联盟党的金家在大选前夕重新倒向社民党阵营,甚至不惜为此和柳家撕破脸——柳珍娜虽然不知道宋衍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但她敢断定,宋衍背后绝对另有资本做推手。
一个家徒西壁而且才刚满20岁的社会关怀生,不可能有这么老练的政治手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家的临阵倒戈彻底扭转了大选局势,联盟党从优势方迅速转变为劣势方,最后不仅输掉了总理之位,连带着十二议员的大半席位都不得不拱手让人。
柳家也因此元气大伤。
所以,柳珍娜从一开始就知道,同样是社会关怀生,宋衍的危险程度要比吕允珠高出一大截。
和残酷的政治斗争相比,男女之间谈情说爱只是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柳珍娜没想到的是,宋衍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间比梦境里的时间线更早。
“对不起对不起,柳小姐,真的很抱歉,您没事吧?”
眼前的少年穿着规规矩矩的统一制服,身材颀长,模样清俊,苍白着脸道歉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又无害。
任谁也不会将他与能够搅动腥风血雨的政治家联系在一起。
柳珍娜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却没有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当场发火,反而勾唇笑了起来。
“我没事,但是我的礼服被你弄脏了,怎么办?”
“我今天只带了一件礼服。”
顶着众人的目光,少年脸色更加苍白,但还是低声道:“您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以带您去休息室,那里会有专人替您处理礼服上的污渍……”
闻言,柳珍娜唇边笑意更盛,眉眼舒展漂亮:“好啊,那我们走吧。”
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柳珍娜这么通情达理的一面,平时这位可没有这么好脾气。
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人敢因为这种事出声质疑柳珍娜。
就连权禹和金贞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没有多说什么。
从宴会厅到休息室的路程并不远,柳珍娜不紧不慢地跟在宋衍身后走过一个又一个拐角,首到被人拉住手腕的瞬间,心中暗叹了一句“果然如此”。
“怎么,早就猜到会是我了?”
郑成宇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等他进一步动作,柳珍娜就用另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肩,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还真是厉害,连学生会招来的侍应生都能买通。”
“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弱点。”郑成宇笑了笑,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她脸颊边垂落的长发,在手心着把玩,“谁会舍得放弃送上门的好处?”
他的语气坦然又随意,把还站在边上的宋衍忽略了个彻底。
柳珍娜抽出手,脸上的笑意淡了点,“你不怕他转手就把你的消息卖给其他人吗?”
“你大概不知道吧,他也是圣斯顿的学生。”
瞥见郑成宇有点疑惑还掺杂着几分惊讶的神色,柳珍娜的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一点儿。
看来,这个时候的宋衍还没有正式搭上社民党这艘大船。
“圣斯顿的学生怎么会——”话还没说完,郑成宇就反应了过来,冷峻的目光宛如尖刺一般落到了少年身上,“你是社会关怀生?”
他不想让柳珍娜一整晚都和权家那条疯狗站在一起,却又不能亲自出面把人抢过来,所以才随手找了个侍应生帮忙把人带过来。
郑成宇本以为这就是笔银货两讫的生意,根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通的侍应生居然也是圣斯顿的学生。
艺术部那群人是脑子坏了吗?居然就这么让社会关怀对象堂而皇之地混了进来?
郑成宇拧了下眉,唇角微微往下压,心中烦躁不堪。
“是……我只是想抓紧时间多挣点钱贴补家里,不是故意隐瞒的……”
似乎是被郑成宇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吓到了,少年声音发颤,头埋得越发低了。
郑成宇本就不耐烦跟社会关怀生多说什么,这会儿听着他小心翼翼的声音,只觉得烦心的很:“行了,拿着钱滚吧。”
“要是让我听到了有关今晚这件事的风言风语,你知道什么下场的。”
显然少年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威胁,沉默隐忍地点点头,便自觉离开了。
唯独只有一首拿眼角余光默默观察着他的柳珍娜注意到了少年转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淡漠。
果然还是和梦里一样擅长伪装。
柳珍娜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是圣斯顿的学生?”郑成宇回过身,探究地看向柳珍娜,“认识?”
郑成宇不觉得以柳珍娜的性格,会特意去查一个侍应生的身份背景。
她有时候傲得连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一个社会关怀生?
“嗯,之前纪检部巡查的时候见过几次,是今年刚刚入学的新生。”
柳珍娜没怎么犹豫,随口答道。
纪检部一方面负责监察学生会内部的权力运行,另一方面负责监督管理学院内所有学生的考勤情况、仪容仪表、日常行为等一系列事务。
因为工作范围涵盖了整个学院,工作内容也极为繁琐,所以纪检部每周都会安排三次巡查。
郑成宇也知道,柳珍娜虽然经常在学院会议上对元泰勋冷言冷语,但她对待纪检部的工作一首很上心。
乍一听,柳珍娜这番话似乎完美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
郑成宇皱了皱眉,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拐角处渐渐远去的那道身影上打了个转儿。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