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柳如烟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家府邸的侧门。她刚踏进庭院，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回廊下传来。"回来了？"
柳如烟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母亲柳母正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葱油饼站在廊下，脸上看不出喜怒。晨光透过廊檐的雕花，在她素雅的青色衣裙上投下斑驳光影。
"娘...您怎么起这么早..."柳如烟绞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
柳母没有回答，只是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女儿——松散的发髻、皱巴巴的衣裙、还有那掩饰不住的倦容。
"先吃饭。"柳母转身走向膳厅，背影挺拔如青竹。
柳如烟咬了咬下唇，乖乖跟上。膳厅里己经摆好了清粥小菜，还有刚出锅的油饼，香气扑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从昨晚看完灯会到现在只吃了一点东西。
母女二人相对而坐，沉默地用着早膳。柳如烟小口啜饮着米粥，时不时偷瞄母亲一眼。柳母神色平静，举止优雅，仿佛只是在度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这个油饼..."柳如烟夹起一块金黄的饼，突然愣住了。这是她最爱吃的口味，但做起来极为麻烦，需要提前两个时辰。
"知道你昨晚会溜出去玩，特意准备的。"柳母轻描淡写地说，"饿坏了吧？"
柳如烟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低头猛扒了几口粥，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
膳厅里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窗外，晨起的鸟儿开始啼叫，府中的仆役们也陆续开始一天的劳作。一切如常，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昨晚..."柳母突然开口，又顿了顿，"玩得开心吗？"
柳如烟手中的筷子一顿，一粒米饭掉在桌上。她慢慢抬起头，对上母亲温和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责备，只有关切。
"开心。"她小声回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霜华城的灯会比往年更漂亮，我们还猜了灯谜，师弟他..."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己经来不及收回。柳母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师弟、欧阳澄"柳母放下筷子，声音依然平静柳如烟的脸唰地红了，一首红到耳根。她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香囊。
"你们...去了哪里？"柳母问得很轻，像是怕惊飞枝头的小鸟。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看了花灯，吃了糖葫芦，后来...后来在观星亭休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太累了，就...就睡着了..."
"是他背你回来的？"柳母突然问道。
柳如烟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娘您怎么知道？"
柳母笑而不答，只是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眼角细纹上跳跃。那些皱纹记录着这些年独自抚养女儿的艰辛，也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智慧。
"我好像还听到..."柳母慢条斯理地说，"他说要娶你？"
"啪嗒"一声，柳如烟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又猛地涨得通红。
"您...您都听到了？"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柳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傻丫头，你回来时嘴里还嘟囔着'我愿意'呢。"
柳如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到女儿羞得快要冒烟的样子，柳母收起玩笑的神色，温柔地问："你们...表明心意了？"
柳如烟低着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膳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她急促的心跳声。
"抬起头来，烟儿。"柳母的声音出奇地柔和。
柳如烟慢慢抬头，惊讶地发现母亲眼中竟含着泪光。
"娘早就看出来了。"柳母伸手抚过女儿的脸颊，"这半年来，你每次从天工坊回来，总会不自觉地说起那个欧阳师弟。'他今天又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他帮我把丹炉擦得锃亮'、'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柳如烟呆住了。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频繁地提起欧阳澄，更不知道母亲全都记在了心里。
"他来过咱们家吃饭那次，"柳母继续说，"我就注意到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那孩子确实不错，待人诚恳，眼神清澈，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他看你的眼神，和你爹当年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提到早逝的丈夫，柳母的声音微微发颤。柳如烟急忙握住母亲的手，发现那双手比记忆中粗糙了许多，布满了常年炼丹留下的茧子。
"娘..."柳如烟哽咽了。
"只要你们真心相悦，"柳母紧紧回握女儿的手，"娘支持你。你爹走得早，能看到有人真心待你，娘比什么都高兴。"
一滴泪终于从柳如烟眼中滑落。她扑进母亲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这些年的孤独、彷徨、还有对欧阳澄说不出口的情愫，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柳母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就像她小时候做噩梦时那样。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将相拥的母女俩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色中。
"好了好了，"柳母最终轻轻推开女儿，替她擦去眼泪，"跟娘说说，那个欧阳澄到底哪里好，把我闺女迷成这样？"
柳如烟破涕为笑，眼睛亮晶晶的："他...他很特别。不像其他修士那样急功近利，总是踏踏实实地修炼。他对爷爷特别孝顺，每次得到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给爷爷治病...他也救过我几次命"
她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欧阳澄的种种优点，从他在青松观刻苦修炼，到他对陌生孩童的友善，再到他面对强权时的骨气。柳母含笑听着，时不时点头。
"...还有他的眼睛，"柳如烟的声音不自觉地柔软下来，"像星空一样，又深又亮，看着你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得把脸埋进了手掌里。柳母忍俊不禁，轻轻拉开女儿的手。
"什么时候再约他来家里坐坐？"柳母笑着说，"娘再做几道拿手菜给他尝尝。"
柳如烟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柳母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不过..."她突然板起脸，"下次不许夜不归宿，知道吗？"
柳如烟连连点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保证！"
"去洗漱休息吧，"柳母摆摆手，"瞧你这一身，跟从草堆里滚过似的。"
柳如烟吐了吐舌头，起身往自己的闺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身："娘..."
"嗯？"
"谢谢您。"柳如烟的声音里满是真挚。
柳母笑了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去吧。"
看着女儿欢快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柳母的笑容渐渐褪去。她放下碗筷，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的拜帖——慕容家送来的联姻提议。指尖轻弹，一簇丹火升起，将拜帖烧成灰烬。
"欧阳澄..."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青峰山方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与此同时，欧阳澄正在自家小院里劈柴。他赤着上身，汗水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每一斧下去都精准地将圆木一分为二。自从送柳如烟回家后，他就一首心神不宁，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多余的精力。
阳光洒满小院，新劈的木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欧阳澄抬头望向翠微峰方向，胸口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力量。他知道，一段全新的旅程即将开始，而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