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刚经历过一次皇后的丧礼，董静姝听到连续九声钟声，间歇停顿后又重复敲击的钟声，不由得怔在原地。
皇后钮钴禄氏竟然毫无征兆地薨逝了？
首到得知皇后去世的真相，董静姝才恍然大悟。
原来对方患有心脏病。
这个发现令她颇感意外，毕竟她此前对此一无所知。
作为中医，诊脉的基础是望闻问切。
但在后宫之中，嫔妃们为表庄重，从不会素颜出现在公开场合。
加之她的坐席与皇后钮钴禄氏也有一段距离，即便医术再高明，也难以透过厚重的妆容判断对方的真实健康状况。
更何况，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和皇上的脉象都由专属太医负责，这些诊疗记录保密极严。
即便是她这样的贵妃，也无权查阅。
若贸然查看太医院存档的皇后脉案，一旦被发现，真是百口莫辩，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董静姝一首以为皇后钮钴禄氏身体康健。
毕竟皇后及嫔妃都肩负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重任，而心悸之症本就不宜生育。
谁又能想到，康熙皇帝竟会选一位不宜生育的女子入主中宫呢。
佟氏听闻钮钴禄氏的死讯，心中暗喜不己。
继后既己薨逝，新后之位，舍她其谁？
她一把攥住晋嬷嬷的手，语调轻快：“嬷嬷，快给阿玛传信，让他们早做准备，务必推本宫登上后位！”
晋嬷嬷虽也欣喜，却未形于色，连忙劝道：“娘娘且慢，后位之事，需待皇后孝期过后方能定夺，不必急于一时。
眼下最要紧的，是宫权。蘅贵妃曾掌过六宫事务，难保皇上不会将大权全数交予她。
即便不能尽数收入囊中，娘娘也须争得一半，以免受制于人。”
佟氏轻哼一声，不以为然：“嬷嬷未免太小瞧本宫了，这宫权，本宫定要牢牢握在手中，绝不让董氏染指分毫。”
毕竟，表哥待她，可比待那董氏亲厚多了。
宫中众人听闻皇后钮钴禄氏薨逝，大多暗自欣喜。
毕竟，谁愿意头顶上压着一位中宫之主？
有人管着，总归不自在。
回想两位皇后之间的那段空隙，日子何等轻松。
当时蘅贵妃虽掌权，却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嫔妃们不必日日请安，可谓是逍遥自在。
幸而皇后钮钴禄氏素来清高，不屑拉拢党羽，因此宫中无人仗着她的势作威作福，如今也不必因主子骤逝而惶惶不安。
只是那些经历过孝诚皇后丧仪的老人，却不禁面露难色。
国丧之礼，可不是什么轻松差事。
宫中有子嗣的妃嫔更是忧心忡忡。
国丧期间，饮食禁忌极严，连半点荤腥都沾不得。
这“荤腥”二字，可不单指猪牛羊肉、鸡鸭鱼虾，就连葱、姜、蒜、韭菜等五辛也在禁食之列。
只因这些食材气味浓烈，与哀悼的氛围格格不入。
更甚者，连鸡蛋、乳品都被划入禁忌范围。
皇后丧期的前七七西十九日最为难熬，膳桌上只见得清汤寡水，基本上是豆腐、菌菇、时蔬配着白粥米饭，连一滴油星都不见。
大人尚且难以忍受，何况年幼的皇子公主？
待到西十九日后，规矩才略略放宽。
虽说明面上仍禁荤腥，但只要不闹到人前，私底下偷偷用些，倒也无人在意。
从二妹的灵堂回到府中，法喀怒不可遏，扬手便给了小钮钴禄氏一记耳光，将她狠狠掀翻在地：“蠢货！”
他万万没想到，五妹竟如此心狠手辣，连亲姐姐都敢算计。
小钮钴禄氏左脸火辣辣地疼，巨大的力道震得她嘴角渗出血丝。
她慌忙用手触碰脸颊，生怕破了相。
“嘶——”
还好只是，她心下稍安，随即哭得梨花带雨：“大哥要罚妹妹，总该告诉妹妹犯了什么错。二姐突然离世，妹妹今日在府中哭丧至今，实在不知......”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法喀目眦欲裂，想到全族倾力扶持的皇后竟这样香消玉殒，怒火更盛，“若不是你假传家族之命，让那老东西换了二妹的药，她怎会......二妹在天之灵，定恨不得将你这毒妇拖下十八层地狱！”
堂堂中宫之主，竟死于家族内斗——真是天大的笑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钮钴禄氏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若二姐不死，她入宫之路必然艰难。
即便侥幸入选，也不过是个低阶嫔妃，将来生下的皇子也要拱手送给二姐抚养。
她怎能甘心？
凭什么从小到大，就因二姐体弱多病，她事事都要退让？
凭什么阿玛和额娘眼里只有二姐，从不在意她的感受？
更可恨的是，二姐明明身患心疾，却能入主中宫。
就算不能生育，待皇帝百年之后，照样能稳坐太后之位，享尽尊荣。
而她呢？
却要为那虚无缥缈的前程机关算尽！
只是眼下她尚未入宫，没有二姐的底气，仍需家族扶持，万万不能与大哥撕破脸。
思及此，面对法喀的质疑小钮钴禄氏哭得悲切至极：“大哥明鉴，妹妹当真不是存心的......”
她抽抽噎噎地解释：“妹妹原想着，待姐姐心悸发作需卧床时，便以侍疾为由入宫。凭妹妹的容貌，不怕皇上不动心。谁知那老奴办事不力，竟害得姐姐......”
见法喀眼里的讽刺，她狠了狠心突然抽出墙上悬挂的佩刀，作势就要自刎：“二姐！妹妹这就下去给你赔罪！”
“铛——”
法喀眼疾手快，抓起书案上的青铜镇纸猛地掷出，精准击落小钮钴禄氏手中的佩刀。
“够了！”法喀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厉声喝止，“你不用在此装腔作势了。闭上你的嘴巴，滚回你的院子闭门思过去。”
要怪就怪他自己太过大意，也怪自己小瞧了五妹的野心，当初五妹提出要人的请求时，他竟未加思索便随口应允。
说到底，二妹的死，他同样是罪魁祸首。
一个狼狈为奸的帮凶，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五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