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颇为意动,采薇这番话确实说到了她心坎上。
抚养个阿哥,眼下瞧着倒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若让钮钴禄氏捡了这个便宜,岂不是平白给对方添了助力?
彩淑见主子神色松动,顿时急了:“娘娘明鉴!采薇这蹄子定是收了乌雅氏的厚礼,才这般撺掇您。
您将来可是要入主中宫的人,若收养个包衣奴才生的阿哥,岂不是让他平白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分?届时岂不是成了小阿哥的心腹大患,他也配!”
“娘娘冤枉啊!”采薇扑通跪地,辩解道,“奴婢一片忠心......”
该死的彩淑,向主子进言就进言,为何这么狠心要踩自己一脚?
要是主子真的怀疑自己被其他人收买了,那她哪里还能留在翊坤宫。
佟氏方才还犹豫不决,现在却又被彩淑的奉承取悦了,越想越觉得自己收养了阿哥反倒抬举了乌雅氏。
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护甲,任由采薇跪着,示意彩淑继续。
彩淑见状底气更足,声音都沉了几分:“要处置乌雅氏这胎也不难。宫里三位嫔主子都膝下空虚,想必很乐意多个养子。不过奴婢想着,娘娘既迟早要诞下嫡子,不如趁早绝了其他阿哥的臂膀。”
她给出建议道:“最好把这孩子扔去阿哥所养着。横竖二阿哥也是在那儿长大的,多他一个也不显眼。到时候无宠的生母加上没落的外家,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佟氏眼前一亮,拍案赞道:“好!”
她没想到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彩淑竟有这般见识,看来往后要多听听不同人的主意才是。
待晋嬷嬷回来后,只见采薇面色阴郁地剜了彩淑一眼,眼中尽是怨毒。
共事多年,采薇知道彩淑绝无这般心计,定是背后有人指点。
她暗暗咬牙,最好别让她揪出那个多嘴的!
彩淑此刻却是春风得意。
她抬起左手,一路上显摆着懿贵妃当场赏的玉镯,摇曳生姿地回到下人房处。
对采薇的嫉恨,她浑不在意。
在这深宫里,不被嫉妒的奴才才是没出息的。
不多时,一个三等宫女端着食盒进来,谄媚道:“恭喜姐姐得主子青眼,往后可要多提携妹妹啊。”
彩淑漫不经心地打开妆匣,随手拣了支素银簪子:“这是赏你的,多谢你透露采薇的动向。”
那宫女两眼放光地接过,又期期艾艾道:“那姐姐答应我的事......”
“急什么?”彩淑假意嗔怪,“我才得主子看重,总要避嫌。过些时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待那千恩万谢的宫女退下后,独自在房中时,彩淑终于按捺不住激动之情。
转念想到那个献策的宫女,她又立刻换了副嘴脸,冷笑道:“蠢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
这宫里的一二等宫女,哪个不是背后有包衣家族撑腰的?
不然这些人怎么会被安排上这种好差事。
一个没根基的丫头也想往上爬,真是痴人说梦!
转角处,那三等宫女掏出簪子啐了一口:“呸!我又是报信又是献策,就拿这个打发我?”
方才她可是看到了,盒子里还有许多好东西呢。
她摸着怀中另一份赏钱,总算稍感安慰。
幸好她两头通吃,倒也不算太亏。
永寿宫内,康熙正享受着温妃钮钴禄氏的温柔侍奉,眉宇间尽是愉悦。
他轻抚着小钮钴禄氏洁白的背部,感叹道:“爱妃与令姐当真是天壤之别。孝昭皇后性如烈火,爱妃却似水柔情。”
小钮钴禄氏似害羞般侧身躲入锦被里。
只是那背对着康熙的唇角,却噙着一丝苦涩。
皇上夸她比姐姐温婉,却不知这份温柔背后,是多少次被忽视的委屈养成的性子。
要知道,满洲贵女哪个不是在闺阁中就骄纵任性的。
像她这般谨小慎微的,反倒成了异类。
小钮钴禄氏掩去眼底的黯然,若非自幼不得重视,她又何须处处表现出体贴的样子。
她无意识地绞着被面,心底翻涌着不甘。
原以为姐姐死后,自己再不济也该得个皇贵妃之位,最差也该是贵妃。
谁曾想竟只得个妃位,连册封礼都要延后再办。
比起姐姐当年的风光,实在差得太远。
想到日后还要向那两位贵妃行礼问安,她就屈辱难当。
自己可是钮钴禄氏的贵女,哪里是那两个骤富者能比得上的。
更别提如今还在姐姐孝期,就和皇上同房......
小钮钴禄氏咬了咬唇,脸上烧得厉害。
可天子之意岂是她能违逆的?
况且她还指望着过些时日皇上能越过那两位贵妃,首接立她为后呢,哪敢有半分忤逆?
横竖姐姐本就是死在自己手上,再多一桩罪过又如何?
温妃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转瞬又化作盈盈秋水,又转身回去,想着和皇上说些温情话。
永寿宫后东配殿的乌雅氏摸了摸高耸的肚子,目光穿过雕花窗棂,仿佛看到了正殿里的热闹。
她原以为永寿宫无主位,自己这胎是个阿哥,或许能妄想地觊觎一下。
谁曾想温妃钮钴禄氏就突然入住,彻底打碎了她的美梦。
按着前例,即便生下皇子,她最多不过晋个贵人位份,哪来的资格抚养皇子?
六阿哥不是送去阿哥所,就是被其他主位娘娘抱养。
她原本盘算过几位嫔主。
宜嫔郭络罗氏眼下还未歇了生子的心思,延禧宫又有她姐姐一起承宠;安嫔李氏与慎嫔博尔济吉特氏久不得宠,都不是上佳之选。
懿贵妃虽位份尊贵,可毕竟新入宫不久,若将来有了亲生子,自己的孩子岂不成了弃子?
如今温妃入主永寿宫,这条路更是断了。
她还要在温妃手底下讨生活,哪敢越过主位将孩子送与其他人?
可这位钮钴禄家的贵女初入宫廷,必定一心求子,对养子能有多少真心?
乌雅氏长叹一声,烛火在殿内跳动,映出她的不甘与忧虑。
要是自己能如蘅贵妃这般,入宫不久便成为一宫主位,哪里需要权衡利弊算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