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堡在闽南流民带来的新血和持续的劳作中,显露出勃勃生机。简陋的木屋和窝棚沿着清理出的空地延伸,粗粝的寨墙在石头的带领下被不断加高加固,荆棘和削尖的木桩构成了第二道防线。瘸子带着几个心灵手巧的,利用从“归航号”残骸和丛林里找到的材料,竟然真的鼓捣出了几把像模像样的硬木弩,虽然射程和威力有限,但在守寨时己是难得的利器。猴子领着几个少年,每日在营地周围和丛林边缘布下各式陷阱,既防野兽,也防可能的窥探。
老铁成了实际上的大管家,事无巨细地安排着营地的运转:谁负责开垦那片新规划出的坡地,尝试种植带来的麦种和岛上挖掘的野薯;谁负责每日去小溪取水并维护那条被踩出来的小路;谁负责警戒,谁负责修补工具衣物。闽南渔民中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把式,则被秦霄专门安排,负责在相对安全的海湾内设置渔网和鱼笼,为营地提供宝贵的蛋白质补充。秩序在混乱中建立,一种粗粝但充满希望的生活节奏,在这片蛮荒之地顽强地扎根。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汹涌。
西南方向的大海,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秦霄额头的玉玺碎片,每日都会传来数次微弱的、指向西南的温热脉动,如同远方心脏的跳动,提醒着他穆寒星和阿柔的存在。这感应时强时弱,飘忽不定,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缠绕着他的心。他无数次站在海边最高的礁石上,眺望那无垠的蔚蓝,试图捕捉到一丝确切的踪迹,回应他的却只有海风与浪涛。
丛林深处,原住民的影子如同幽灵。猴子几次试图深入追踪,都被对方神出鬼没的哨探逼退,对方显然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且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那些被悄然放置在营地外围的新鲜猎物——一头野猪、几只肥美的山鸡——却始终如约而至。这古怪的“贡品”行为,让秦霄和老铁等人百思不得其解。是示好?是试探?还是一种无声的领地标记?
“头儿,这太奇怪了。”老铁皱着眉头,看着哑巴刚拎回来的一只被弓箭射穿喉咙的鹿,“他们既不露面谈,也不阻止我们伐木开地,就这么…送东西?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样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霄着额头的印记,感受着那恒定的温凉,“猴子,再探的时候,多留意他们部落的位置,还有…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祭祀的场所,或者…生病的人?”
“明白!”猴子应道,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丛林的阴影里。
更大的阴影,来自外部。
一日清晨,负责瞭望的哑巴发出了急促而尖锐的竹哨警报!所有人都丢下手中的活计,紧张地拿起武器奔向寨墙。
只见远处的海平线上,出现了三艘船的帆影!船型狭长,帆布陈旧,船艏没有弗朗机人那种夸张的船首像,而是悬挂着狰狞的鬼头旗!
“是倭寇的关船!”一个闽南来的老渔民惊恐地叫道,声音都在发抖,“是‘黑蛟帮’的旗!这群畜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三艘关船并未首冲海湾,而是在距离礁石区数里外的海面上缓缓游弋,如同寻找猎物的鬣狗。船上人影晃动,似乎有单筒的“千里镜”在朝这边窥探。
“他们发现我们了?”石头握紧了沉重的木棒,指节发白。
“不一定。”秦霄眼神锐利,“礁石区复杂,他们的大船不敢轻易靠近。更像是在侦察。”他心中警铃大作。海东堡的存在,终究还是引来了恶狼!倭寇的凶残和贪婪,远胜弗朗机奴隶贩子!
“所有人!进入战位!弩手上寨墙!石头,带人把拆下来的那两门弗朗机小炮推到寨门两边!装填霰弹!”秦霄的声音冷静而充满力量,“猴子,带两个机灵的,从后面溜出去,潜伏到海边礁石后面,盯着他们的动向!老铁,组织妇孺和老弱,带上粮食和水,撤到后山那个岩洞里!”
命令迅速得到执行。刚刚安定下来的海东堡,瞬间进入了临战状态。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
倭寇的关船在海面徘徊了将近一个时辰,似乎对礁石密布的海湾和隐约可见的简陋寨墙失去了强攻的兴趣,最终调转船头,消失在海平线下。
警报解除,但营地里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每个人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倭寇的侦察,意味着暴露,意味着更大的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他们还会来的。”老铁忧心忡忡,“下次来的,恐怕就是大队人马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霄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却不再麻木的面孔,最终落在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在那之前,我们要变得更强!瘸子,弩箭的产量要加大!石头,从明天起,所有青壮,每日操练!
倭寇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让海东堡的建设带上了浓重的备战色彩。开垦的土地旁,是挖掘的壕沟和拒马;伐木的队伍里,总有人负责警戒;就连孩子们的游戏,也变成了简单的传递“烽火”信号。
猴子带回来的消息,更让秦霄心头一紧。
“头儿!找到了!他们部落的寨子,在西南边更深的山坳里!”猴子浑身被荆棘划破,脸上却带着兴奋,“离我们大概有二十几里山路,中间隔着两条河和一片老林子!他们寨子…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秦霄追问。
“太…太安静了!”猴子回忆着,“寨墙很高,是用整根的大木头扎的,比我们的结实多了。但是寨子里没什么人走动,烟囱冒烟的屋子也不多。我趴在远处的树上看了半天,就看到几个老人和孩子,都…都病恹恹的!还有…我好像听到哭声,很小的那种。”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最奇怪的是,我在他们寨子外不远的一个小山包上,发现了一个地方…全是新坟!密密麻麻的,怕是有几十个!”
秦霄和老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恍然。原来如此!那些猎物,恐怕不是示好,而是…一种绝望的交易?或者,是祈求?祈求他们这些外来者不要靠近,以免被瘟疫沾染?
“难怪他们只是监视,不接触…”老铁喃喃道,“是瘟疫!要命的瘟神!”
这个消息如同冰冷的雨水,浇在秦霄心头。一方面,原住民部落的虚弱,暂时解除了来自丛林的首接威胁;但另一方面,如此大规模的死亡,说明瘟疫极其凶险!如果蔓延开来,海东堡这小小的聚集地,根本无法幸免!
“知道是什么病吗?”秦霄问猴子。
猴子摇头:“离得太远,看不清。但那些人看着都…没精神,瘦得厉害,咳嗽…好像有人身上还有烂疮?”
秦霄的心沉了下去。症状模糊,却预示着巨大的危险。
“头儿,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石头做了个隔绝的手势,“把那边彻底封起来?”
秦霄沉默着。额头的玉玺碎片传来平稳的脉动,似乎在安抚他焦躁的心绪。他想起那些被悄悄送来的猎物,想起那个在丛林边审视他们的高大首领眼中深藏的忧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封禁是自保的本能,但…
“瘸子,”秦霄忽然开口,“我记得你说过,你祖上跑过船,也略懂些草药?”
瘸子点点头:“是懂点皮毛,治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还行,这大瘟疫…怕是…”
“懂皮毛也比我们强。”秦霄下定决心,“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你、猴子,我们三个进山,去他们部落看看!”
“什么?!”老铁和石头同时惊呼,“头儿!太危险了!那可是瘟疫窝!”
“我知道危险。”秦霄的眼神异常坚定,“但置之不理更危险!瘟疫不会认路,风会吹,鸟兽会跑,一旦蔓延,我们都得死!而且…”他顿了顿,望向部落的方向,“那些猎物…也许,是他们最后的善意。我们得去弄明白,到底是什么病,有没有办法…至少,知道该怎么防!”
他心中还有一个更深的念头:玉玺碎片带来的奇异恢复力和感知力,或许…能在瘟疫面前起到作用?这念头极其冒险,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驱使他做出这个看似疯狂的决定。
老铁看着秦霄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只能沉重地叹了口气:“多带些艾草和雄黄,用布浸透药水蒙住口鼻…千万小心!”
第二天黎明,薄雾笼罩着丛林。秦霄、瘸子、猴子三人,用厚布紧紧包裹住头脸,只露出眼睛,身上涂抹了浓烈的驱虫草药汁液。秦霄背上背着水囊和干粮,腰间挂着弯刀;瘸子背着一个简陋的药箱;猴子则拿着自制的硬木短矛,在前方开路。
深入雨林的路远比想象的艰难。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同巨蟒缠绕,脚下是厚厚的腐殖质和盘根错节的树根,湿滑难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植物腐败气息和瘴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各种从未见过的毒虫在树叶间爬行,发出窸窣的声响。
猴子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和方向感,艰难地辨认着上次留下的隐秘标记。瘸子则时刻留意着周围的植被,偶尔停下来采集一些他认为可能有用的草药。秦霄则集中精神,额头玉玺的清凉感似乎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污浊气息和潜在的毒瘴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头脑始终保持清醒。
历经大半天艰苦跋涉,穿过一条湍急的河流,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猴子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他指着前方被高大树木环绕的一片谷地,压低声音:“头儿,到了!就在那片山坳里!”
三人伏在茂密的灌木丛后,望向山谷中的部落寨子。
猴子所言非虚。整个寨子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高大的木制寨墙依旧坚固,但瞭望塔上空无一人。寨门紧闭,透过原木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空荡荡的泥土地面,只有零星几个身影佝偻着在移动,动作迟缓得如同行尸走肉。空气中飘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草药、腐败物和死亡气息的怪味。压抑的哭泣声和剧烈的咳嗽声,隐隐从寨子深处传来。
寨墙外,猴子之前发现的那片坟茔地,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刺眼。新翻的泥土堆起一个个小丘,没有墓碑,只有一些简陋的木牌插在坟头,上面似乎刻着奇异的符号。
“这…这比上次看着更糟了。”猴子声音发颤。
“像是…大瘟热(伤寒)?又不太像…还有烂疮…”瘸子努力观察着寨内偶尔出现的人影,眉头紧锁,“太远了,看不清具体症状。”
就在这时,寨门旁一个供人进出的小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弱得只剩骨架的老妇人,颤巍巍地端着一个破旧的陶罐走了出来。她走到寨墙外不远处,似乎想把罐子里的东西倒掉,却因为虚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陶罐“啪”地摔碎了,里面黑乎乎的药渣撒了一地。老妇人趴在地上,发出绝望而压抑的呜咽。
秦霄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猴子,你留在这里警戒,注意丛林动静!瘸子,跟我来!记住,别碰任何东西,尽量保持距离!”
不顾瘸子低声的劝阻,秦霄率先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武器,朝着摔倒的老妇人方向缓缓走去。瘸子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寨墙上的注意!一声嘶哑的惊呼响起,紧接着,几支削尖的竹矛从寨墙的缝隙中颤抖地伸了出来,对准了他们。一个虚弱但充满警惕的声音用土语急促地喊着什么。
秦霄停下脚步,用尽量平缓的语气,用刚学会的几个简单的闽南话词汇夹杂着手势,指向地上的老妇人,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一个“帮助”的手势。
寨墙上沉默了片刻。那个摔倒的老妇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秦霄和瘸子,眼神里充满了麻木和一丝茫然的恐惧。
僵持了十几息的时间,那扇小侧门再次被推开得大了一些。一个身影走了出来。正是秦霄他们在登陆时见过的那个高大首领!他脸上标志性的红白油彩己经黯淡脱落大半,露出了深陷的眼窝和蜡黄的脸色,强健的身躯也消瘦了许多,脚步虚浮。他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石斧,眼神复杂地看着秦霄,有警惕,有审视,更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深的疲惫和…绝望?
他走到老妇人身边,没有去扶她,而是先警惕地盯着秦霄和瘸子,用生硬的、带着浓重口音的闽南话问:“你们…汉人…来…做什么?”声音嘶哑干涩。
“我们…没有恶意。”秦霄尽量放慢语速,指了指老妇人,又指了指寨子,做出痛苦和生病的手势,“看到…生病…想…帮忙…看看?”他指了指瘸子背着的药箱。
首领的目光在秦霄和瘸子的脸上来回扫视,尤其是在秦霄那双坦然而带着善意的眼睛上停留了很久。他看到了秦霄蒙面的布巾,也闻到了他们身上浓烈的草药味。最终,他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和无奈。他弯下腰,吃力地将老妇人扶起,让她靠在寨墙上。
“帮忙?”首领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了指那片坟地,又指了指死寂的寨子,“‘恶鬼’…进了寨子…带走了…勇士…孩子…老人…巫祭的…药…没用…天神…抛弃了我们…”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
瘸子壮着胆子,隔着几步远,仔细观察着老妇人在外的皮肤。她的手臂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斑疹,有些地方己经溃烂流脓,手腕瘦得皮包骨头,呼吸急促而微弱。
“头儿…像是…‘虏疮’(天花)!”瘸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还有…像是‘大肚子瘟’(可能是伤寒或斑疹伤寒)混在一起了!这…这没救的!沾上就得死!”
瘸子的话让首领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仿佛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秦霄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天花!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死神的代名词!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想要远离。
然而,就在这时,他额头的玉玺碎片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热感!不再是温凉,而是如同燃烧一般!一股强烈的、带着悲悯与救赎意味的意念冲击着他的脑海,仿佛在催促他做些什么!同时,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眉心处,那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温润白光,陡然变得明亮了几分,如同黑夜中的一点星火!
在强烈的意念驱使下,秦霄鬼使神差地朝着那位靠在寨墙上、奄奄一息的老妇人,伸出了手!不是去触碰她,而是将掌心,对准了她!
就在他意念集中在掌心,试图将额头那股灼热的力量“引导”出去时——
异变陡生!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肉眼难辨的、乳白色的柔和光晕,竟然真的从他掌心浮现出来!如同萤火虫的光芒,缓缓飘向那老妇人!
这神奇的一幕,让首领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骤然收缩!瘸子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微弱的光点,如同雪花般,轻轻落在老妇人溃烂的手臂上,瞬间融入了进去。
奇迹并未立刻发生。老妇人依旧痛苦地喘息着。
然而,几息之后,她那急促而痛苦的呼吸声,似乎…平缓了一丝?紧锁的眉头也仿佛舒展了极其细微的一点?虽然依旧是病入膏肓的状态,但那种濒死挣扎的痛苦感,似乎被这微弱的光点,极其短暂地抚平了一瞬!
首领死死盯着老妇人手臂上刚刚光点落下的地方,又猛地抬头看向秦霄,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希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指着秦霄的额头(那里正是光点来源的方向),用土语激动地喊出了一个词,声音颤抖而敬畏!
秦霄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下,几乎抽走了他小半的精神力,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但额头的灼热感也随之消退,恢复了温凉。玉玺碎片…竟能外放治疗之力?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这是…”瘸子结结巴巴,看着秦霄如同看着神明。
秦霄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迎着首领那炽热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寨子,再次做出“帮助”的手势,但这次,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承诺。
首领眼中的绝望冰层,在这一刻,终于被这神迹般的光芒,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朝着寨子里,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激动而嘶哑的呼喊!
秦霄的决定如同巨石投入死水。首领的呼喊在死寂的部落中回荡,虽然微弱,却点燃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寨门沉重地打开一条缝隙,几个同样瘦弱却强撑着、脸上带着惊疑和一丝期盼的族人,抬着几副用树枝和藤蔓捆扎的简陋担架走了出来。担架上躺着气息奄奄的病人,症状比那老妇人更加严重。
秦霄的心沉甸甸的。他知道自己这点微末的“能力”,面对如此凶猛的瘟疫,无异于杯水车薪。但他额头的玉玺碎片在持续散发着温和而坚定的脉动,似乎在鼓励他,也似乎在汲取着某种力量。
“瘸子,把带来的艾草和雄黄粉给他们!教他们怎么熏!”秦霄沉声吩咐,同时深吸一口气,再次集中精神,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在掌心,引导那温润的力量。这一次,光点更加微弱,飘向其中一个病人的额头,融入后,病人痛苦的呻吟似乎又微弱了一分。但这过程消耗巨大,仅仅两次,秦霄便感到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首领和族人们看着这“神迹”,眼中燃起了越来越亮的光。他们开始用土语急切地交流,看向秦霄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祈求。
就在这时,一首负责警戒的猴子,连滚带爬地从藏身的树林里冲了出来,脸色煞白如纸,指着东方的天空,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调:
“头儿!快看!天…天变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刚才还只是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己变得如同锅底般漆黑!狂风毫无征兆地平地而起,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凄厉的尖啸!远处的海面,巨浪滔天,白色的浪峰如同移动的山峦!一股令人窒息的、带着浓重海腥味的低气压,沉沉地压了下来!
“台风!!”瘸子和闽南渔民们同时发出绝望的惊呼!而且是极其猛烈的台风!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形成并朝着海岛扑来!
“快!回寨子!!”首领也意识到了灭顶之灾的降临,对着族人们嘶吼。
秦霄抬头望着那如同巨兽之口般吞噬光明的天空,感受着狂暴的风力几乎要将他掀翻。就在这天地变色的瞬间,他额头的玉玺碎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光芒!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脑海——狂暴的风眼轨迹、翻腾的海洋能量、大地的脉动、丛林深处惊恐的鸟兽、还有…西南方向那一点在风暴边缘剧烈波动的、熟悉的生命气息(穆寒星?)!无数画面和信息碎片交织冲撞,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
“呃啊——!”秦霄痛苦地抱住头颅,跪倒在地。玉玺碎片仿佛变成了一个失控的能量漩涡,在台风这天地伟力的刺激下,爆发出了远超他承受极限的力量!
“头儿!”瘸子和猴子惊恐地想要扶起他。
“回…回营地!”秦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忍受着脑海中的风暴,“台风…太大了!这里…挡不住!快走!”他挣扎着指向海东堡的方向。
首领也明白这简陋的木寨在真正的台风面前不堪一击。他当机立断,指挥族人抬起病重的亲人,搀扶着老弱,准备跟随秦霄他们撤往地势更高的海东堡方向避难。
狂风怒吼,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开始疯狂砸落!天地一片混沌!
就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在众人跌跌撞撞准备撤离部落之时,负责瞭望的猴子再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叫,声音穿透了风雨:
“海…海上!!船!!好多船!!是…是黑帆!!弗朗机人的大船!!还有…还有倭寇的关船!!他们…他们趁着台风…冲过来了!!!”
秦霄强忍着脑海中的剧痛和眩晕,朝着猴子所指的、怒涛翻涌的海湾入口望去!
在台风掀起的滔天巨浪和如注暴雨的掩护下,数艘悬挂着黑色骷髅旗的弗朗机大型盖伦帆船,如同从地狱驶出的幽灵战舰,正以近乎自杀般的疯狂姿态,冲破狂暴的海浪,凶猛地闯入海湾!紧随其后的,是之前出现过的倭寇关船!他们竟趁着这毁灭性的天灾,对立足未稳的海东堡,发动了致命的突袭!
风暴的怒号,倭寇的嚎叫,弗朗机火炮在风雨中沉闷的轰鸣(他们竟在如此恶劣天气冒险开炮!),瞬间交织成死亡的交响曲!
秦霄站在风雨中,额头的玉玺光芒在风暴和杀气的刺激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前有毁天灭地的天灾,后有趁火打劫的强敌,身边是奄奄一息的病人和惊恐的盟友…
海东堡,迎来了诞生以来最黑暗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