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依旧是*磐石壁垒深处,渡鸦医疗中心 - “创生之巢”**
冰冷的白光充斥着“创生之巢”无菌大厅。这里不像病房,更像一座精密的生物工厂。数十个巨大的圆柱形维生舱如同金属巨树般林立,淡绿色的营养液在其中缓缓流淌,浸泡着形态各异的躯体——有的残缺不堪,有的覆盖着狰狞的增生组织,有的则被复杂的仿生结构包裹。
血偿小队,占据了其中几个最核心的舱位。渡鸦在“标本”萧凌及其“附属品”身上,投入了惊人的资源。
**黄浩的再生之茧:**
少年悬浮在最大的维生舱中,周身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他的下半身浸泡在一种闪烁着微光的乳白色胶质里。透过透明的舱壁,可以清晰地看到:原本空荡的腰腹以下,无数细如发丝的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交织、塑形!骨骼的雏影在胶质中勾勒,神经束如银色溪流般蔓延,肌肉纤维如同被无形之手编织。
“生命体征稳定…下肢骨骼基质生长速率…117%…神经束诱导同步率…89.7%…肌肉纤维密度优化中…”冰冷的K-7电子音在舱外播报着数据。
黄浩戴着呼吸面罩,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再是空洞的悲伤,而是充满了新生的惊奇和一丝隐痛。每一次微小的神经连接成功,他都会在面罩下发出细微的抽气声。旁边的显示屏上,一个简化的三维骨骼肌肉模型同步构建着。
“嘶…萧哥…”他在通讯器里声音虚弱但带着兴奋,“我…我好像感觉到脚趾头了!痒痒的…像蚂蚁爬!” 尽管知道这漫长的再生过程(医生冷酷地告知至少需要三个月基础结构成型,加上神经适应和复健,重返战场遥遥无期),此刻的知觉恢复,如同黑暗中的萤火。
**铁砧的钢铁之握:**
旁边的复健区,铁砧如山岳般矗立。他赤裸着上半身,新换装的战斗义肢——一条闪烁着哑光黑色金属光泽、结构复杂精密远超之前型号的机械臂——正随着他的意念,进行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密操作。
机械手指以毫米级的精度,将一颗颗微小的、不同材质的球体(金属、陶瓷、生物凝胶)分类投入不同的孔洞,同时模拟着拆卸枪械、组装精密零件的动作。液压杆发出低沉的嗡鸣,关节处闪烁着幽蓝的能量流。
“神经同步率…98.3%…力量输出校准…完成…微操作精度…提升至0.001毫米…”另一台K-7汇报。
汗水从他虬结的肌肉上滚落,但铁砧的脸上只有磐石般的专注。他偶尔会停下,仅存的右手轻轻抚过冰冷的机械臂接口处新生的疤痕,眼神沉静。旁边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看得目瞪口呆,低声对同伴说:“看铁砧教官…这新‘磐石-III型’义肢在他手里,简首像活过来一样…听说神经首连的痛苦是地狱级的,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铁砧听到议论,没有回头,只是机械臂猛地握拳,发出“铿”的一声脆响,吓得那技术员一缩脖子。
**林薇的灼魂之痛:**
林薇的维生舱与众不同,内壁覆盖着复杂的能量导流符文。她浸泡在深紫色的抑制液中,腰腹间那圈抑制膜如同活物般搏动,幽紫的纹路在皮肤下蔓延,与抑制液的能量场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微响。她的表情扭曲,牙关紧咬,火红的短发在液体中漂浮。
“异种能量活性…持续波动…抑制膜过载阈值…65%…警告!局部细胞出现坏死迹象!” K-7的警报声调高了一度。
“闭嘴…铁疙瘩!”林薇在内部通讯频道里低吼,声音因痛苦而沙哑,“老娘…还撑得住!” 她强迫自己放松,按照心理疏导师(一个表情比她更冷漠的渡鸦文职人员)教的所谓“冥想”法门,试图将狂暴的灼烧感想象成可控的“力量洪流”,但收效甚微。每一次能量冲击,都让她眼前闪过血色和爆炸的幻影。
一个路过的医疗官看着林薇舱内翻腾的能量读数,对助手摇头低语:“‘火狐’的污染太深了…抑制膜只是延缓,根除…除非找到能量源头或者进行更激进的‘剥离’手术,风险极高。她这样强行压制,是在透支生命。”
**唐宝的神经迷宫:**
唐宝没有泡在营养液里,而是坐在一个布满感应触须和全息投影的神经协调椅上,头上戴着布满电极的复杂头盔。他面前悬浮着数十个高速移动、色彩斑斓的能量球体,他需要用意念控制虚拟光标,在球体碰撞湮灭前将其捕获并分类。
他圆脸憋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抽搐。屏幕上的光标轨迹颤抖而混乱,错误提示不断闪烁。
“神经反应速度…达标…多线程处理能力…严重不足…精神抗干扰阈值…低于标准线37%…建议加强抗压训练。” K-7的评判毫不留情。
“多线程…多线程…我脑子要炸了!”唐宝哀嚎,摘下头盔,大口喘气,眼神里充满挫败和残留的恐惧,“这比黑进基地主控系统还难!那些球…它们会尖叫!幻觉!一定是冰焰的残留影响…或者黑炎?天啊…”他神经质地检查着自己的手,生怕下一秒就结冰或者冒烟。他偷偷瞟了一眼远处萧凌的方向,缩了缩脖子。
**萧凌的冰火囚笼:**
在最角落、隔离措施最严密的区域,萧凌同样浸泡在特制的双相维生液中。液面一半是幽深的蓝,散发着刺骨寒气,另一半则是翻滚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墨黑,隐隐透出暗红。他闭着眼,如同沉睡,但身体却承受着外人无法想象的酷刑。
左臂(连接着更强大的冰焰抑制器)覆盖着一层不断凝结又碎裂的薄霜,血管在皮肤下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脉络。左半边胸腔和心脏位置,皮肤下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偶尔透出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冰冷的维生液和灼热的体内能量在他体表形成微小的涡流。
“黑炎活性…压制中…冰焰能量读数…稳定…生理指标…临界波动…精神图谱…深层抑制状态…”专属的K-7汇报异常简洁,似乎也畏惧着舱内的存在。
萧凌并非沉睡。他的意识在冰与火的炼狱中沉浮。冷锋的话如同烙印:
* *“黑炎生于毁灭意志…成为握刀的手…”* 意念中,他反复“观想”着那些模糊的仇人面孔(苏振国?仲裁者?创世科技的白色制服?),将翻腾的毁灭欲强行收束,如同锤炼烧红的铁胚,痛苦至极,但每一次成功的收束,左胸的灼痛和阴影蠕动会诡异地平息一丝。
* *“冰焰源于寂灭之心…剥离情感…旁观者…”* 更难。每一次尝试剥离情感,妻女的笑容、林薇的决绝、铁砧的捶胸、唐宝的恐惧、黄浩的泪水…这些画面就会更加清晰地涌现,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反而刺激得右臂冰霜暴涨!他只能在剧痛中,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冰冷的“计算”状态,分析力量的流向、冰霜凝结的“节点”,尝试用纯粹的意志去“引导”而非“对抗”那冻结一切的寒意。每一次微小的引导成功,右臂的冰霜会短暂变得“温顺”可控一些。
他的恢复,是灵魂在刀尖上的舞蹈。
**基地的低语:**
* **食堂几个穿着不同部门制服的人聚在一起,声音压得很低。
“听说了吗?‘血偿’那帮怪物…还没死透呢!在‘创生之巢’泡着,资源消耗顶得上一个战术小队!”
“何止没死…那个‘火狐’,抑制膜警报天天响,跟个定时炸弹似的…技术部那小子唐宝,据说训练时差点精神崩溃,抱着头盔哭…也就铁砧那个石头人还能撑住。”
“最邪门的是那个‘标本’…萧凌。他的维生舱数据,除了冷锋长官和最高权限,谁也调不动。我上次送物资,隔着观察窗看了一眼…那维生液,一半冰一半火似的…看得我汗毛倒竖!你说…他还是人吗?”
“嘘!小声点!‘剃刀’的人就在那边…听说冷锋长官力保他们,说是‘旧日诡影’计划关键…谁知道呢?反正离远点,沾上准没好事。”
* **技术支援部走廊:**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快步走过。
“A-17(萧凌的编号)的冰焰抑制器数据反馈回来了,稳定率比预期高了8个百分点。不可思议…他的精神耐受力远超模型预测。”
“哼,稳定?那是冷锋长官强行压下的报告!深层扫描显示他体内两种力量的‘边界’在持续震荡,每一次‘稳定’都是在积蓄更大的爆发力!‘钥匙’…我看是个随时会炸毁保险箱的炸弹!仲裁者那边迟早…”
“慎言!做好记录就行。上层博弈,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我只关心他左臂冰焰能量的纯净度,这对‘起源碎片’的研究太重要了…”
监控室内,冷锋在巨大的屏幕前,眼睛上分割着血偿小队所有人的实时数据和监控画面。冷锋的目光大部分时间停留在萧凌那复杂到令人眼晕的能量图谱和精神波动曲线上。
副官走进来,递上一份报告:“长官,技术部再次提交申请,希望获得A-17在屏蔽期后的完整心理评估数据,特别是关于其复仇倾向的量化分析…他们认为这对评估‘钥匙’的长期稳定性和潜在风险至关重要。”
冷锋头也没回,灰蓝色的眼眸冰冷:“驳回。理由:过度刺激可能诱发不可控能量反应,危及‘旧日诡影’计划核心节点。维持现有观察协议。”
“是。”副官犹豫了一下,“还有…‘剃刀’行动组提交了关于‘血偿’小队成员恢复期结束后重新评估及…可能的‘重组’或‘分流’预案。他们认为这支队伍存在严重的思想隐患和不可控因素,建议…”
“搁置。”冷锋的声音斩钉截铁,“‘血偿’的编制和归属,由我首接负责。在‘钥匙’状态稳定前,维持现状。告诉‘剃刀’,管好他们自己的辖区。”
“明白!”副官敬礼离开。
冷锋的目光扫过屏幕上林薇痛苦的脸、唐宝挫败的表情、黄浩新生的肢体、铁砧沉稳的义肢操作…最后,定格在萧凌那冰封般、却又在微观层面激烈挣扎的身影上。
他调出另一份加密档案,标题是:《“标本”A-17精神韧性异常增长模型分析与潜在失控阈值预测》。报告结论触目惊心。他沉默片刻,手指在删除键上悬停良久,最终移开,只是将档案拖入了一个更深的加密层级。
风险在累积。他的“赌注”越来越大。
**无声的交流与暗涌的决心:**
一次例行的集体生理评估后,血偿小队成员在K-7的“护送”下返回各自区域。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合金走廊转角。
林薇腰间的抑制膜还在隐隐作痛,她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恰好与旁边沉默行走的铁砧目光交汇。她火红的眉毛一挑,用下巴极其轻微地朝萧凌病房的方向点了点,眼神锐利如刀,无声地传递着:“那疯子…怎么样了?”
铁砧脚步未停,仅存的右手手指在腿侧极其轻微地弹动了两下(一个旧时代侦察兵表示“状态不明,但可控”的暗号),然后同样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跟在后面的唐宝捕捉到了这短暂的眼神交流,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假装研究自己鞋带,但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着萧凌病房那厚重的隔离门。
黄浩坐在悬浮椅上,被K-7推着,他努力伸长脖子看向萧凌病房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萧凌病房的门紧闭着,门上小小的观察窗一片幽暗。但门内的萧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睁开眼,冰封的眼底,那幽蓝的业火微微一闪,如同黑暗中遥远的灯塔,穿透了厚重的合金门板。
他左臂的冰霜,悄然凝结出一片极其微小、转瞬即逝的雪花状纹路。
右胸的黑炎阴影,如同退潮般平息下去。
控制…
恢复…
不仅仅是为了活着走出这囚笼。
更是为了积蓄足够的力量。
带着他们…
走向那注定燃烧殆尽的地狱终点。
血偿的旗帜,在冰冷的维生液和金属的牢笼里,无声地、顽强地飘扬。基地的暗流与猜忌,不过是复仇之路上的背景噪音。真正的风暴,在恢复的躯体和凝聚的灵魂深处,正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