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眼中闪过兴味。这样的人才正是她所需——既能照料灵药,又不会多嘴。她指尖在桌面轻划,一个杜字渐渐成形:"明带我去找一下这位杜仲。"
"至于果树把式..."李玄宗想了想,"城西葡萄巷住着个姓樊的老头,年轻时在御果园当过差。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那老头脾气古怪,不肯出山。"李玄宗苦笑,"去年知州府派人去请,被他用扫帚赶了出来。"
苏瑶闻言反而笑了。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有些怪癖。她起身理了理衣袖:"正好明天无事便去会会这位樊老。"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方才叩击的桌面上留下浅浅的指痕。李玄宗望着苏瑶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掌门比那些养元丹还要神秘三分。
他自然不知道,此刻苏瑶正着玉佩,盘算着该用怎么治杜仲的腿——毕竟要让人永远的忠心,那必须要有足够能打动人的利益诱惑。
翌日清晨,苏瑶和李玄宗踏进慈安堂后院时,正看见杜仲佝偻着身子在药圃间挪动。
他左腿明显不灵便,每走一步都要扶着竹杖停顿片刻,可那双粗糙的大手拨弄药苗时,却灵活得像在抚琴。
"杜师傅。"苏瑶轻唤一声。
杜仲转身时,苏瑶才看清他的面容——不过西十出头,却己两鬓斑白,额间一道疤痕斜贯眉骨。他疑惑地摸出块沙盘,用指节沾了草木灰写道:"贵人何事?"
苏瑶不答,径自蹲下检查他扭曲的左腿。指尖触及踝骨时,杜仲浑身一颤,却见这年轻女子手法娴熟得堪比老郎中。片刻后,她抬头道:"骨茬错位,筋脉淤结。能治。"
杜仲的灰眸陡然亮起,沙盘上的字迹都颤抖起来:"当真?"
"不仅治腿,"苏瑶取出随身带的竹筒,倒出几滴灵泉水,"连嗓子也能治好。"水滴在沙盘上晕开,竟隐约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杜仲死死盯着那水痕,突然撩起衣摆就要跪下。
苏瑶虚扶一把:"条件是你以后得跟我去福安村,照料一片...特殊的药圃。"
沙盘上迅速划出几道痕迹:"无妻无子,唯爱草木。愿往。"
离开时,苏瑶回头看了眼正在收拾药锄的杜仲。他弯腰的姿势依然别扭,可背影却透着一股久违的轻快。
李玄宗说得不错,这人确实聪明——方才她故意没提报酬,杜仲也默契地没问。有些事,本就该心照不宣。
苏瑶着腰间玉佩,心想今晚得在空间多备些续骨灵膏。
等杜仲见识过福安山的药圃,怕是赶都赶不走了。至于他的哑疾...治不治,何时治,还得再观察些时日。毕竟能让哑巴开口的灵泉,才是她最大的秘密。
苏瑶循着药香走进樊家小院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晾晒的草药上。院子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苦涩气味,竹筛上摊开的当归、黄芪在余晖中泛着暗红。
里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窗纸上映出个佝偻身影正剧烈颤抖。
"樊老在家吗?"苏瑶叩响斑驳的木门,听见里头传来慌乱的碰撞声。
开门的老人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惶,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门框。
她瞥见里屋床榻上躺着个面色蜡黄的老妇,床头的药罐子还冒着热气。
李玄宗调查的消息记载在脑海里浮现:樊家老两口是五年前从北边逃荒来的,县衙的落户文书上"亲属"那栏刺目地空着。这些年每逢冬至清明,从来只见樊老独自在路口烧纸钱,飘飞的灰烬里从未出现过第二个人的影子。
苏瑶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的老妇人身上,那妇人面色青白如纸,两颊凹陷得几乎能看见骨头的轮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
这分明是肺痨晚期的症状,寻常人家得了这病,怕是早早就备好了寿衣棺木。
可这樊家老妇,虽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却仍顽强地活着。
苏瑶的视线扫过床头的药罐,里头熬煮的药材气味浓郁,隐约能辨出人参、川贝的影子——这些可都是名贵药材,寻常百姓哪里用得起?
看来樊老为了给妻子续命,怕是散尽了家财。
老妇人察觉到有人进来,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惶恐。
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像是怕被人发现什么秘密。
苏瑶心中一动,这病榻上的妇人,原来这就是樊老的牵挂。
樊老一见苏瑶踏入屋内,脸色骤然阴沉,沟壑纵横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绷得死紧。
他枯瘦的身子挡在病榻前,像一堵历经风霜却依然固执挺立的老墙。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老人嗓音沙哑,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戒备。
苏瑶拱手一礼,温声道:"樊老,我是......"
"不去!"不等她说完,樊老便厉声打断,青筋暴起的手指向门外,"我这儿不欢迎外人,赶紧走!"
床榻上的老妇人又剧烈咳嗽起来,樊老立刻转身去扶,动作熟练地拍抚她的背脊。
苏瑶注意到他布满老茧的手在发抖,却仍固执地挡在妻子身前,仿佛要用这副佝偻的身躯隔绝所有可能的威胁。
她并不恼火,反而在老人激烈的反应中捕捉到一丝异样——这般激烈的抗拒,倒像是......在害怕什么。
“我可以医治好你家老伴的肺病。”
樊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信:"就凭你?这病连城里回春堂的老大夫都摇头,你一个......"
苏瑶不慌不忙地走到榻前,指尖轻轻搭上老妇人枯瘦的手腕。
樊老下意识要拦,却在看到她专注的神情时僵住了动作。
屋内静得只剩老妇人艰难的喘息声,半晌,苏瑶收回手,缓声道:"寅时咳血,痰中带黑丝;午后背心发冷,子时却又燥热难眠。近来连粥水都难以下咽,我说的可对?"
樊老布满皱纹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踉跄着扶住床柱,死死盯着苏瑶:"你...你怎会......"浑浊的泪涌出眼眶,他佝偻着背脊深深作揖:"若能治好老婆子,老汉这条命就是姑娘的!就是要我当牛做马......"
苏瑶连忙扶住老人,瞥见榻上老妇人眼角渗出的泪光。药炉里最后一点炭火"啪"地爆开,映得满室阴影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