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却远不及胳膊上传来的触感更让叶雨安感到寒意刺骨。
慕容弈的手微凉,力道并不重,却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禁锢感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评估意味。他那句“小公公是从……北镇抚司那边过来?” 声音清润柔和,如同夜雨敲打青石,却像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精准地抵在了叶雨安最紧绷的神经。
叶雨安脑中警铃大作,瞬间炸开一片空白!她刚从北镇抚司那个魔窟出来,身心俱疲,警惕性降到最低,眼前这位皇子……他那看似平静的眼底,翻涌着叶雨安完全无法解读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连续三天高强度的精神紧绷和体力透支,加上刚才在西值房被赵凛无视付出后的巨大失落和委屈,此刻疲惫、恐惧、委屈、绝望……所有负面情绪如同山洪暴发,她摇摇欲坠。
她猛地想抽回自己的胳膊,身体却因为极度的虚脱和慕容弈那看似不经意实则牢固的钳制而纹丝不动。反而因为用力过猛,眼前骤然一黑!剧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和生理性反胃的干呕声,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冲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弯腰,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慕容弈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他扶着叶雨安胳膊的手微微一僵,那双总是笼罩在长睫阴影下的眼眸,看向眼前这个几乎蜷缩成一团、狼狈不堪的小太监。
油纸伞下,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叶雨安惨白如纸的脸。汗水混合着雨水,濡湿了她额前的碎发,紧紧贴在皮肤上。她的眼睛因为剧烈的干呕而生理性地泛红,单薄的灰布袍子被雨水打湿了大半,紧紧裹在她瘦削的身体上,更显得她脆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没有伪装,没有谄媚,甚至没有恐惧的掩饰。此刻的叶雨安,是彻彻底底的想摆烂了。
“小公公?”慕容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份刻意营造的温和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扶着叶雨安的手并未松开,反而稍稍加了些力道,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你…还好吗?” 他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她毫无血色的脸和湿透的衣袍,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损伤程度。
叶雨安说不出话。胃部的痉挛和眩晕感让她眼前发花,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只能死死咬着牙关,拼命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能感觉到慕容弈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冰冷、审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好奇。
【完了…全完了…】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在他面前吐了…像个废物…他会不会…灭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冰冷平淡的声音如同救星(或者另一个催命符?)般从雨幕的另一侧传来:
“小安子。”
叶雨安和慕容弈同时循声望去。
是赵凛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的年轻侍卫。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几步开外,依旧是那身毫不起眼的劲装,腰间佩刀,面无表情。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叶雨安,仿佛慕容弈不存在一般。
“统领吩咐,夜深雨大,命属下送你回值房。”侍卫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宣读一道冰冷的指令。
慕容弈扶着叶雨安胳膊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那双幽深的眸子转向侍卫,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那目光在侍卫和叶雨安之间轻轻扫过,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不安的了然。
叶雨安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赵凛派人来了!虽然可能只是监视或者确保工具人安全回到岗位明天继续干活,但此刻,这个冷面侍卫的出现,却实实在在地将她从与慕容弈独处的窒息感中短暂解救了出来!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慕容弈的搀扶。动作太急,扯得伤处一阵剧痛,让她眼前又是一黑,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身体依旧抖得厉害。
“多…多谢质子殿下…方才…方才失礼了…”叶雨安低着头,声音细弱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虚弱,根本不敢再看慕容弈一眼。她甚至不敢解释刚才的干呕,只希望这位心思莫测的皇子能当她是个突发恶疾的倒霉太监。
慕容弈的目光在她狼狈不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微微颤抖、紧握成拳的手。那苍白俊美的脸上,那抹奇异的微笑加深了些许,却依旧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无妨。”他声音依旧清润,撑着油纸伞的手稳如磐石,“小公公身体不适,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他微微颔首,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只是,在叶雨安转身,艰难地挪向那个侍卫时,慕容弈的目光一首落在她单薄湿透的背影上,眼底深处那抹幽暗的光,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兽瞳,久久未曾散去。
雨丝依旧淅沥,还是躺平的好,如果今天她早睡的话,明天她运气一定爆棚,她躺在床上,很快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