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安的眼皮不停的跳,首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凛那句轻飘飘的“东西拿过来”,目光落在那托盘上的东西——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还有一方砚台、一支笔、一小碟墨。
【官契纸?他想干啥?签劳动合同?五险一金有没有?不对!这是古代!这是卖身契啊!救命!】
叶雨安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比地上的青砖还要白。她捧着那本烫手山芋般的话本。
“将军……” 叶雨安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小安子……愚钝,不知……不知将军这是何意?”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本将军体恤你念得辛苦,也嫌你念得实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痛苦。”
叶雨安的心猛地一沉。
【体恤下属?鬼才信!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见青衣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影子,托着那张薄薄的纸和笔墨,无声无息地走到她面前。那纸……分明是官契!上面还盖着鲜红的将军府印鉴!
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叶雨安的脸比刚才念羞耻情节时还要白,几乎透明。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血腥画面——是卖身契?生死状?还是首接给她按个罪名让她画押认罪然后拖出去咔嚓了?将军府处理个不听话的下人,还需要这么“体面”的流程?
她捧着那本烫手的话本,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惊恐地看着青衣,又看向软榻上依旧闭目养神、姿态闲适的赵凛。
“将……将军……”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
赵凛终于再次掀开眼皮,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平静无波地扫过她惨无人色的脸,似乎觉得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有点意思。他并未解释,只是用那根修长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朝青衣托着的官契点了点。
“签了它。”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预想中的“卖身契”、“生死状”并未出现。开头的几个字让她猛地一愣:
“将军府文书房特聘录事契”
录事?文书房?特聘?
叶雨安懵了,大脑彻底宕机。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赵凛,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问号。
【啥情况?从念话本的小太监……升职加薪进文书房了?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将军府的编制这么好进?还是说……这是新的折磨方式?让我去文书房抄公文抄到死?】
赵凛仿佛看穿了她满脑子的惊涛骇浪和胡思乱想,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前些天,你整理的那些……”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文书,本将军看了。”
叶雨安了然,她喜欢用表格分类的习惯从初中就开始了。看样子这将军挺惜才。
赵凛带着一种审视猎物价值的锐利:“条理尚算清晰,虽写法粗鄙不堪,但格式……倒有几分意思。”
【格式?我那就是个Excel灵魂附体的手绘表格啊!将军大人您是对整齐划一有什么执念吗?】
“本将军帐下,不缺勇武之士,也不缺舞文弄墨的酸儒,” 赵凛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叶雨安心上,“缺的是能把一堆杂乱无章的东西,快速理清脉络、分门别类的人。尤其是……” 他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案头那本《霸道王爷爱上我》,“能把最无用的废物,也榨出点可用信息的人。”
叶雨安的心砰砰狂跳,文书房录事?听起来比念话本强,但那可是将军府的核心部门之一!接触的都是军务、文书、情报……这潭水,比念话本深一万倍!
“将军……小的……小的只是个粗使太监,识字不多,恐难当此重任……” 她试图挣扎一下,声音微弱。
“识字不多?” 赵凛挑眉,目光扫过她刚才捧着念的话本,又落回她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猜我信不信?”
他语气平淡地复述着她刚才情急之下拍的马屁,“小安子,你很‘谦虚’。”
“签了它,日后便去文书房当值。” 赵凛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重新阖上眼,姿态慵懒,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青衣会告诉你规矩。至于这些……”
他下巴朝那几本话本抬了抬,“烧了。污眼睛。”
【烧了?!我的精神食粮!我的快乐老家!呜呜呜……】
叶雨安的心在滴血,但哪敢说半个不字。她看着那张官契,又看看旁边青衣手中蘸饱了墨的笔,感觉像在签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通行证。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颤抖的手,在“受聘人”的位置,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小安子”三个字。笔迹虚浮,透着她内心的巨大惶恐。
青衣面无表情地拿起官契,吹了吹墨迹,仔细收好。然后对叶雨安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门外,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叶雨安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往外挪,临走前,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案头那几本即将化为灰烬的话本,眼神充满了哀悼。
【完了!这哪是升职,这是从一个小火坑跳进了一个布满尖刀的熔炉啊!将军大人,您到底看上我哪点了?我改还不行吗?!】
她不敢再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书房沉重的大门。门外清冷的晨光洒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彻骨冰凉。文书房……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前路,一片迷雾重重。
青衣无声地关上书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他走到赵凛身边,低声回禀:“官契己收好,人送出去了。”
赵凛缓缓睁开眼,眸中哪还有半分慵懒睡意,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起身,踱步到书案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去查,”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个小安子,入府前所有经历,识字的途径,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他这套‘分门别类’的法子,跟谁学的。” 他拿起那份被叶雨安视为“保命符”的简陋表格,指尖划过那些清晰的分类线和条目,眼神锐利如鹰隼。
一个粗使太监,识字,懂这种清晰高效的归纳之法?绝非偶然。无论是真有机缘,还是……别有用心,他都要挖出来。
青衣垂首领命:“是。” 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书房角落的阴影里。
小安子……有点意思。希望这份“意思”,能为他所用,而不是……需要他亲手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