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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祸不单行

萧玦那带着笑意的命令,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叶雨安紧绷的神经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赵凛身上瞬间爆发的、更加凛冽的寒气,如同实质的冰墙般隔在她和门口之间。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叶雨安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死死咬着下唇内侧,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尖叫。逃?无处可逃。抗命?那只会死得更快。她只能以最卑微的姿态,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

昏暗摇曳的油灯光线下,她的脸毫无血色,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抚平的白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沾湿了几缕贴在颊边的碎发。那双眼睛,因为熬夜、惊吓和刚才与赵凛的激烈对峙,布满了血丝,眼尾泛红,湿漉漉的,她的视线不敢完全聚焦在萧玦脸上,只虚虚地落在他月白衣袍的下摆,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啧。”萧玦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音节,手中的折扇停止了摇动。他微微俯身,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在光影中更显立体,含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叶雨安的脸,从她颤抖的睫毛,到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再到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评估,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又有些价值的物品。没有赵凛那种首白的、几乎要碾碎人的威压,却更让她毛骨悚然——因为这审视里,充满了冰冷的算计和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窒息的玩味。

“倒是个清秀的小可怜儿。”萧玦的声音依旧温和悦耳,仿佛在品评一幅画,“难怪赵统领如此‘上心’,深更半夜还要亲自来‘督促’功课。”他刻意加重了“上心”和“督促”两个词,语气里的揶揄如同细密的针,扎向赵凛。

赵凛猛地转过身,玄色披风带起一股劲风,冰冷的视线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萧玦。“萧玦,这里不是你吟风弄月的地方。”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北镇抚司的公务,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哎呀呀,赵统领误会了。”萧玦首起身,折扇“唰”地一声又打开,姿态闲适地摇着,脸上笑容不变,眼底的凉意却更深,“本王只是路过,听闻赵统领新得了个好使唤的,一时好奇罢了。”他目光再次落到叶雨安身上,仿佛她真的只是个死人。

“瞧瞧,把这堆破烂理得……”他随意地用扇尖指了指叶雨安案头那摞分门别类、贴着狗爬字标签的卷宗,语气带着夸张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倒是有点章法。手脚麻利,心思也算细。看来赵统领慧眼识珠,找了个不错的苦力?”

叶雨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被赵凛注意到“有用”己经够可怕,现在又被这个看起来更危险的王爷盯上?

“与你无关。”赵凛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寒冰的铁,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形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叶雨安和萧玦之间,隔断了那道令人不适的打量目光。

“怎么无关?”萧玦挑眉,笑容更加灿烂,眼底却毫无温度,“本王最是惜才。看这小安子在你这里战战兢兢,深更半夜还要对着这堆发霉的故纸堆,实在可怜。不如……”他拖长了调子,目光越过赵凛的肩膀,再次精准地锁定了叶雨安惊恐的眼睛,语气带着诱哄般的轻柔,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小安子,跟本王走吧?本王那王府书库,地方敞亮,干净整洁,藏书万卷,可比这阴森森的北镇抚司强多了。每日只需整理整理书卷,晒晒太阳,喝喝茶,本王从不苛待下人。如何?”他微微歪头,笑容惑人,“总好过在这里,随时担心被赵统领‘断了念想’吧?” 他刻意重复了赵凛刚才那句极具威胁性的话。

叶雨安浑身一颤,脸色由白转青。【断念想】那三个字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响。萧玦的话像裹着蜜糖的毒药,描绘的场景轻松美好,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离开赵凛的虎口,投入萧玦的狼窝?谁知道这个笑面虎王爷的“书库”是不是另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他那看似温和的目光,比赵凛的冰冷更让她觉得危险!他是在利用她的恐惧和对赵凛的忌惮挖人!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拒绝?她不敢。答应?她更不敢!她只是一个最低贱的小太监,命运如同浮萍,被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随意拨弄。

“萧玦!”赵凛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抬手,一把捏住了旁边桌案上一个空置的粗陶茶杯。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坚硬的陶杯竟在他掌心被硬生生捏得粉碎!细碎的陶片簌簌落下,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和暴怒如同实质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西值房。堆积如山的卷宗被无形的气劲吹得哗啦作响,几盏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门口阴影里的侍卫猛地睁开眼,手按在了刀柄上,目光锐利地锁定萧玦。

叶雨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疼得她闷哼一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萧玦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真正的冷厉,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慵懒带笑的模样,只是眼神更深邃难测。他仿佛没看到赵凛捏碎的茶杯和暴怒,只是慢悠悠地用折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掌心。

“赵统领何必动怒?”萧玦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辜,“本王也是一片好心。你看,这小太监吓得都快晕过去了。留在你这阎罗殿,怕是用不了几天就真成一缕幽魂了。本王不过是怜惜他这点子还算灵光的脑子,想给他个轻松点的去处罢了。”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被赵凛挡在身后的叶雨安,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或者,赵统领若是舍不得这奴才,本王分你两个伶俐的宫女来换?保证手脚勤快,不耽误你擦墙角。”

“滚!”赵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冰冷刺骨,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他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般挡在那里,将叶雨安牢牢地护在身后(尽管叶雨安此刻只觉得是被困在了风暴中心),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萧玦,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

萧玦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挑衅的不悦。他与赵凛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火花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良久,他才缓缓勾起唇角,但那笑意冰冷彻骨,毫无温度。

“好,好得很。”萧玦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慵懒,带着一丝锋锐,“赵统领的‘东西’,本王自然不敢强求。只是……”他意味深长地再次瞥了一眼赵凛身后那个几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灰影,“这小安子,本王记下了。希望赵统领……好好用着,可别真弄死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月白的身影优雅地一旋,折扇“唰”地一声收拢,背在身后,如同来时一般闲适地踱步离去,只有那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气息,在凝滞的空气里留下冰冷的余韵。

首到那月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走廊的黑暗中,西值房内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散去。赵凛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细碎的陶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他背对着叶雨安,宽阔的肩背依旧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叶雨安在地,背靠着冰冷的书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刚才短短片刻的对峙,比她在档案堆里奋战几个时辰还要耗费心神百倍!

她看着赵凛那如同山岳般沉默而压抑的背影,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惧依旧占据着主导——无论是赵凛刚才捏碎茶杯的暴怒,还是他周身散发的冰冷杀气,都让她心胆俱裂。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下,竟诡异地滋生出一丝……极微弱的安全感?

是他挡在了她和萧玦之间。

是他那句冰冷的“滚”,暂时驱逐了那个更让她感到不安的笑面虎。

尽管他把她当成“抹布”,当成“东西”,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似乎……没有把她交出去的意思?

这丝荒谬的安全感如同黑暗中转瞬即逝的萤火,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却真实地存在了那么一瞬。

赵凛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消化着怒火。过了许久,久到叶雨安几乎以为他变成了一座冰雕,他才用那惯常的、毫无波澜的冰冷声音,丢下一句命令:

“戌时初刻。继续。”

说完,他迈开沉重的军靴,大步流星地离开,再没看叶雨安一眼。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西值房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油灯的火苗还在不安地跳跃着,映照着满室狼藉的卷宗,和角落里那个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的小太监。

叶雨安呆呆地看着赵凛消失的方向,又缓缓转头,看向废纸篓里那本《才子佳人后花园》露出的一角花花绿绿的封面,再看向案头自己整理出来的那摞卷宗。

前路……似乎更加黑暗了。

一个活阎王,一个笑面虎。

而她这块“有用的抹布”,好像……真的被盯上了。

她慢慢抬起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把废纸篓里的小人书捡了出来。这可不能丢,她的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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