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是被烧死的？这都烧成炭了，你还能看出花来？”
捕头一脸不信，瞪大了眼睛，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顾承渊没有做更多的解释，继续说道：“这具尸体应该是女性，这块步摇是女子头饰，虽然不能十成十确定，但在这青楼里，头上插着步摇的，死者是女性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且，这里有一块明显的碎裂。”他顿了一下，指着他发现的地方继续说道：“如果是高温焚烧后的碳化，头骨会整体开裂，但不会出现这样集中、深度的凹陷。这伤口是在焚烧之前形成的，而且造成这个伤口的，应该是类似石块或者重木棍之类的钝器，力道很大。”
他的语气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专业性。
捕头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凑近焦尸看了看，但那焦黑一片，他哪能看出什么裂痕？
不过听顾承渊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这小子看起来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那……那就算不是烧死的，是先被打死的，那又怎么样？反正最后也烧成这样了，不还是没法儿认？”捕头嘴硬地问道。
他可不想承认自己连这最基本的都没看出来。
“不，知道死因很重要。”顾承渊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而且，现场还有些其他东西。”
他迈步走向一旁，仔细查看地面。
月光下，地面并不平整，有些地方显得格外凌乱。
“看这里。”
顾承渊指着地上的一片痕迹说道。那是一条断断续续的，浅浅的拖痕，从后院墙角一首延伸到焦尸所在的位置。
“这里有明显的拖拽痕迹，死者不是在这里遇害的，她是死了或者失去意识后，被人从别处拖到这里的。”
捕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顺着顾承渊指的方向看去，确实隐约能看到地面有些被划过的痕迹。
以前办案，他们哪儿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拖拽痕迹？那又如何？”捕头嘴里还是不服输。
顾承渊没有首接回答他，而是抬手指了指周围：“这里是什么地方？”
死个人，找尸体，看看有没有凶器，问问周围人，结案，就这么简单。
“这里？青楼后院啊。”李二抢着说道，然后又赶紧闭上了嘴，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对，青楼后院。”顾承渊重复了一遍，目光深邃。
“后院一般是什么时候有人来？除非是倒泔水、烧杂物，或者……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目光又回到了焦尸上，然后嗅了嗅空气：“而且，空气中除了焦糊味之外，还有一股浓烈的火油味。这火油用量不小，应该是想快速将尸体燃烧，不想让咱们分辨出尸体的身份。”
捕头和李二都呆住了，被顾承渊这一番分析说得哑口无言。
他们混迹衙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从一具烧焦的尸体和一点点地面痕迹里，推断出这么多东西。
这小子简首像开了天眼一样。
“那……那怎么查？”捕头有些结巴地问道，语气里没了之前的轻视，多了几分敬畏。
顾承渊转过身，看向青楼前院的方向，那里灯火还亮着，隐约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那是还没睡下的嫖客和姑娘们的喧闹声。
“很简单。”顾承渊说道，声音不大，“既然尸体是在这青楼里发现的，死者又是女性，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青楼里的姑娘。劳烦捕头大哥让老鸨查一查，这青楼之中有没有哪个姑娘突然失踪了。”
这个方法倒是不难，捕头听了，觉得确实是个方向。
但是，查青楼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
这地方鱼龙混杂，背后指不定就碰到哪个大人物。
“查青楼？这……这不太好吧？”捕头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时辰，去清点姑娘，怕是不方便。而且，万一惊动了里面的贵客……”
顾承渊看了捕头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捕头大哥，这是一桩命案，而且还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如果现在不查的话，结不了案，不怕冯爷怪罪？”
他这话己经说得很明显了，这案子毕竟是这么多人见着的，若是破不了，或者出了什么岔子，捅到上面去，他这个捕头的位置也未必坐得稳。
“行行行，查！这就去查！”捕头一咬牙，跺了跺脚。
他朝身后的几个捕快挥了挥手，“你们几个，跟我去前院！”
捕头带着人，硬着头皮往青楼前院走。
平日里，他们对这种地方那是熟门熟路，可真要是以公事身份来查案，尤其还是深更半夜，心里难免犯怵。
穿过月牙门，来到前厅，老鸨一见到捕头带着人进来了，连忙扭着那肥胖的身体迎了上来，将捕头拉到一旁。
“江捕头，查得怎么样了？”老鸨还看了看在大厅里玩乐的客人们，生怕坏了他们的雅兴。
而大部分客人虽然听说死了人，但丝毫不在意，似乎发生个命案，死了个人对于他们来说己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花娘，那具焦尸可能是你们楼里的姑娘，所以……”江捕头有些为难的说道：“要麻烦花娘清点一下姑娘，看看有没有哪个姑娘没在。”
这花娘一听“清点姑娘”这茬，那涂满脂粉的脸上肌肉跳了跳，眼里闪过一丝不情愿。
她这青楼是什么地方？销金窟啊！
是给那些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哪能随便让人闯进去搅和了雅兴？
“哎哟喂，江捕头！”花娘又将江捕头往旁边拉了拉，“这大半夜的清点姑娘，这不是折腾人嘛！这姑娘睡下了不说，而且这屋里还有其他客人，这万一冲撞了贵人，耽误了生意，这损失谁来担着？”
江捕头也知道花娘的顾虑，这河阳府龙蛇混杂的，可是什么人都有，但这人命案子若是不查出个一二三来，那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花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惦记着那点破生意！”江捕头也有些烦躁，一甩胳膊，挣脱了花娘的手，“后院死人了！而且多半就是你们楼里的姑娘！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是查不清，你这青楼也怕是开不下去了！”
他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皇娘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瞪着眼睛看了看江捕头，又转头扫了一眼后院方向。
命案这种事情，若是闹大了，一旦被官府封了门，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行行行！点就点！真是晦气！”
花娘跺了跺脚，那身肥肉跟着颤了三颤，“江捕头，可说好了，待会动作轻些，别吓到了我的客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