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渊踏入第一间内室，一股灰尘与腐败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与正堂的损毁不同，这里透露着一股急切和混乱。
抽屉被粗暴的拉开，里面的首饰、零散物件被一股脑丢在了地上。
床铺的围幔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床单和被褥也被利器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里面的棉絮都被翻了出来。
江捕头跟在他身后，看着这满屋的狼藉，眉头紧锁：“这张家在宁远县也算是富户，怕不是谋财害命吧？”
顾承渊没有回答，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地上的物品。
贵重的首饰和铜钱散落在地，有些甚至被踩进了灰尘里，反而一些看似不值钱的书信、账本残页被仔细撕碎，揉成团丢弃。
“不对……”顾承渊低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不对？”江捕头问。
“如果是为了求财，他们不会这样翻找，而且很多值钱的东西就丢在地上，反而不重要的纸张被特意损毁。”
顾承渊站起身，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阴影中。
这间屋子是主卧，面积最大，也最凌乱。
顾承渊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他注意到墙边的一处角落，那里摆着一张花梨木的小案，案上此时空无一物。
小案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尺寸较大的山水画。
顾承渊的目光在这幅画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到墙角。
就在小案和墙壁交界处，一个极不显眼的刮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承渊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道细微的刮痕。
痕迹很浅，呈弧形，像是某个重物反复摩擦墙面留下的。
“江捕头，你过来看看这里。”
江捕头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这不就是桌腿磨的吗？”
“不对。”顾承渊摇摇头，“你看这个弧度，还有这些细小的划痕分布，不像是桌腿摩擦的，倒像是……”
他站起身，目光转向墙上那幅山水画。
画框是实木制作，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还算完好。
顾承渊伸手摸了摸画框边缘，发现画框底部也有几道磨痕。
“帮我个忙。”他示意江捕头过来，两人合力将墙上的装饰画移开。
画后的墙面露了出来。
果然！
在那画遮盖的墙面处，竟然藏着一个暗格。
暗格大约一尺见方，深度只有两寸左右。
顾承渊伸手摸了摸暗格的内部，里面空无一物，但他注意到暗格的内壁上，隐约可见一些细小的刮痕。
这些刮痕有的是首线状，有的呈不规则形状，分布在暗格的底部和侧壁。
从刮痕的新旧程度来看，显然是最近留下的。
“这里原本应该是存放着一些东西，但被人取走了，而且取的时候应该是很急。”顾承渊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那些刮痕的形状和分布。
江捕头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凶手将暗格里的东西给拿走了？”
顾承渊摇了摇头，“不是凶手拿走的，如果是凶手的话，这幅画就不会还完好的挂在墙上，很有可能是这张家的主人预感到了什么，便将这暗格里的东西又藏起来了。”
江捕头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这张员外早就知道自己要出事，所以提前把重要的东西又藏了起来？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顾承渊没有立刻回答，同样陷入了沉思。
他仔细回忆着刚才在房间里观察到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能要了他全家性命的东西……说明这东西牵扯到更大的秘密，一个足以威胁到某些人，甚至某些势力的秘密！”顾承渊缓缓说道，语气笃定。
江捕头听到这话，不禁打了个寒颤：“顾老弟，你这话说得我心里发毛。能让人灭门的秘密，那得是多大的事啊？”
顾承渊没有理会江捕头的感慨，而是转身朝房外走去。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验证心中的猜测。
走出内宅，顾承渊径首找到了等在院子里的平远县县令。
“大人，学生想问问，这张员外家是做什么买卖的？”顾承渊拱手问道。
县令讪讪一笑，“您这声大人是折煞我了，这张家世代经营粮食买卖，在平远县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张员外手底下有十几个粮铺，生意做得挺大，每年秋收时节，周围几个县的粮食都要经他家转手。”
“粮食生意……”顾承渊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那这张员外最近可有与人结怨？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
县令摇摇头：“这个倒没听说。张员外为人还算和气，做生意也讲信用，平日里与同行相处得也算融洽。”
“那大人可知他家的粮食都是从哪里收购？又卖到哪里去？”顾承渊继续追问道。
“这个……”县令思索了一下，“张家的粮食主要是从本县以及临县的农户手中收购，然后大部分都运往府城，还有一部分会运到更远的地方，具体的线路我倒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他家在漕运码头那边有路子。”
听到“漕运码头”西个字，顾承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由得就将这张家灭门与前不久在福山破庙下发现的那批粮食和军械联系到了一起。
“大人，张员外家的粮食生意，可曾涉及官府的采购？比如官粮之类的？”顾承渊试探性的问道。
县令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倒是有的，每年秋收后，府衙都会向各大粮商采购一批粮食，作为储备。张家作为本县最大的粮商，自然也在其中。不过这都是正当买卖，有官府的文书和印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顾承渊闻言，心中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如果这张家的粮食生意真的与官府有关，那么他们极有可能接触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很可能就是导致他们灭门的真正原因。
“大人，学生想去张家的粮仓看看，不知是否方便？”顾承渊再次拱手说道。
县令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也好，顾先生想去，下官自然不会阻拦，不过这张家的粮仓有好几处，不知道顾先生想去哪一处？”
“就去离县城最近的那一处吧。”顾承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