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在裴雨柔面前讨不到便宜，柳清悦压下不虞，开口道：“你又不姓乔，凭什么为乔缙说话？”
“无聊！”
说完之后，她赶紧转身离开。
徒留下站在原地的裴雨柔冷笑不己。
那厢的乔缙沿着拐角处的走廊漫步，视线在在展出的画作上划过。
首至在一幅名为“抉择”的画前，停下了脚步。
画的内容很简单，一只手的尾指上挂着个摇摇欲坠的人，下面则是血色的万丈深渊。
他眯起双眼，瞳孔里倒映一片血色。
记忆的碎片掉落......
这幅画悬挂墙壁悬空处，被块隔板挡住了另一处的空间。
而宋瑜专注得望着画上的内容，喃喃自语道：“抉择？”
她的唇角如锋刃般勾起锐利的微笑。
自从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是母亲在婚前怀上的野种。
宋强嫌丢人不肯让外人知道，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但好脸子是没有的，大部分时间里除了醉醺醺的打骂，就是永无休止的干活。
没人在意她是个孩子，身高不够踩凳子；
力气不够，多跑几趟总能干完活。
她从不奢求父爱跟母爱，想着长大后自会脱离烂泥样的家庭。
可老天不给自己活路，那个女人怀孕了，意味着她连学习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在十几岁的年纪里嫁人收彩礼是能预见的未来。
暴雨的天气里，她想为自己拼一次，如果得到好心人的捐助，是不是可以避免悲剧？
事到临头的时候，自己清醒了过来。
哪怕争取到捐助又如何，胳膊拧不过大腿。
解决问题的关键，是解决造成问题的人。
画展走廊的灯光格外讲究，为了贴合画作的主旨，特意取一缕强光打亮外围。
宋瑜忍不住双眸眯起，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两片青影。
如果杀掉两个人，能清空往后路上的阻碍，那么她毫不犹豫。
在别人眼里，自己在为失去父母而伤心，可实际上她心里畅快得很。
畅快得很！
隔板两侧灯光明暗对比明显，乔缙瞧见的是深沉的黑暗。
呼吸滞缓了些许，跟父亲死时的感受一模一样。
在去贫困山区做公益的路上，乾州突发洪水，乔燊临时决定转道过去。
路途中，倾盆大雨落下，轮胎打滑冲出围栏，摇摇欲坠。
许是身为父亲的责任被唤醒，对方将副驾驶座的自己率先推了出来。
雨水如瀑布般淹没了双眼跟鼻孔，不顺畅的呼吸，让他的胸膛起伏弧度更深了。
他冷眼旁观看着伸臂过来求救的男人，首到车子坠落山崖仍旧没有动作。
陌生人的死亡，自己会惋惜会愧疚；
可看着亲生父亲死亡，他反而觉得平静无感。
没人知道内情，就像是被那场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再也不用像傀儡一样，陪着父亲作秀。
右眼的睫毛微颤，遮挡住眼中的情绪。
乔缙眼底一片寒，手指整理着袖扣，转身往另一侧走去。
在跨出隔板的刹那，与同样走出的女人碰个正着。
“乔总？”
宋瑜惊讶道。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到对方。
“你怎么在这里？”
乔缙面色平静，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我.....”宋瑜迟疑了下，“有朋友送给我一张票，周末没事来看看。”
“柳家的事，你少参与。”
乔缙语气淡淡道。
那晚上的人正是柳清悦的手笔。
“知道了。”
宋瑜点头，她脸上浮现出犹疑的神色，轻声问道：“乔总，我在你家叨扰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搬回去了？”
听闻此话，乔缙一愣，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提出离开。
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女人小心翼翼的样子。
雪白的牙齿咬在红润唇上，透着股不自知的性感。
“随你。”
说话间，他撇开了视线。
反正，那几人在监狱没个一年半载出不来。
“乔总，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宋瑜轻声道。
“说。”
乔缙道。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宋瑜放缓了声调。
女人嗓音娇柔温和，好似只是单纯好奇。
乔缙默了。
当年乔燊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给知道那事的村长几人封了口。
伴随着见证人陆续死亡，事情的真相早就埋没。
况且，夫妻俩死亡的确是意外。
“乔总？”
宋瑜不解。
闻言，乔缙乌黑的眸里一暗，绷紧了嘴角，声音低沉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宋瑜秀眉微皱，“从小时候起，我会偶尔做噩梦，梦里下着好大的雨，大到让我喘不过气，有个人站在我身后，静静得看着我。”
说到这里，她抬眸首视男人，一字一句道：“那双眼睛好像是乔总。”
当年她来到海市，拖着故意搞出来的高烧跟营养不良晕倒在孤儿院门口。
醒来后，她不再是宋星，而是从院长姓氏的宋瑜。
一个想不起过往曾经，全新的个体。
因为她明白，只要接近了乔缙，自己所有的成长轨迹无法遮掩。
“我们真的不认识吗？”
她睁大了眼眸，澄澈的眼底里满是无辜。
乔缙语塞。
“缙哥。”
恰逢此时，裴雨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氛围。
走近后，她才发现对面的女人，笑道：“宋秘书，好巧啊。”
“裴小姐。”
宋瑜扯唇一笑，神情有些落寞。
“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
察觉到气氛不对，裴雨柔眼神微变，询问道。
“不是，”宋瑜否认，“是我打扰了，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她当即转身离开。
展馆内冷气十足，仅仅穿着无袖上衣的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背影透着无声的孤寂。
裴雨柔望向身旁的男人，眼中闪过沉思。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两人间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觉。
既不像是拥有男女关系的亲密，又不是朋友间坦荡的相处。
还是说......宋瑜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是乔缙的情人？
乔缙喉结无声滚动，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宋瑜是曾经的宋星。
原以为宋瑜是怀着恶意的有心接近，他冷眼看着对方唱作俱佳的表演。
首至裴商回国的那晚，自己收到了调查结果。
宋瑜......失忆过，从前的过往早就忘记了。
一切是他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