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浴室内雾气氤氲,铜炉里的龙涎香混着玫瑰精油的甜腻,在蒸腾的水汽中织就一层朦胧的纱。谢明棠浸在雕花浴桶里,指尖划过水面,激起的涟漪碎了又聚,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窗外的雪粒子扑打窗纸,却融不化室内的暖意,水温恰到好处,是白芷按她习惯兑的玫瑰露,比江砚之书房的暖碳更熨帖。
"殿下,该擦身子了。"白芷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谢明棠望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发丝散落在肩头,腕间的红豆手绳被水汽洇得发涨,红得像滴血。她伸手摘下手绳,放在浴桶边的矮几上,忽然想起江砚之替她系绳结时,指尖在她腕间停留的触感。
屏风外传来脚步声,谢明棠以为是白芷,便没在意。首到帷幔被猛地掀开,带着雪粒的北风卷进浴室,她才惊觉不对。谢明谨的玄色披风上落满雪花,金丝蟒纹在水汽中泛着冷光,他望着浴桶中的肩颈,瞳孔骤缩,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来。
"出去!"谢明棠慌乱地抓起浴巾遮住胸口,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谢明谨的靴底。他却像被钉住般挪不动步,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红痕上——那是昨夜在东宫,他失控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水汽中泛着淡粉色,像朵倔强的花开在雪地里。
"棠棠......"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浸了水的纸,披风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半敞的中衣。谢明棠望着他胸前的旧疤,想起十六岁那年替他换药的夜晚,烛光下的疤痕像条沉默的蛇,此刻却在热气中显得格外狰狞。"别过来!"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在他伸手触碰她脸颊时,浑身一震。
谢明谨的指尖划过她的发梢,触感比记忆中更柔软。他想起无数个清晨,透过椒房殿的纱帐,看她梳妆时的模样,如今近在咫尺,却比梦境更虚幻。"为什么躲着我?"他轻声问,拇指她眼下的泪痣,"明明知道我会发疯......"
谢明棠别过脸,不敢看他眼底的灼热。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她却觉得浑身发烫,尤其是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火燎过般灼人。"我们己经回不去了,"她的声音闷在浴巾里,"你有你的江山,我......" "我只要你!"他忽然怒吼,震得梁上的冰棱簌簌掉落,"江山可以不要,你必须是我的!"
话音未落,他己跨进浴桶,蟒纹靴底在水中激起巨浪。谢明棠惊呼一声,被他拽进怀里,的中衣贴在她皮肤上,凉意与热气交织,让她浑身发颤。他的吻落得又急又狠,牙齿磕到她下唇,却在她吃痛时,舌尖轻轻舔过伤口,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别躲......"他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呼吸,手在她腰间收紧,指腹碾过她柔软的肌肤,"我想了你整整二十一年,从刚生下来时,撞进我怀里开始......"谢明棠的指尖陷进他后背的旧伤,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忽然想起江砚之替她暖酒时,掌心的细腻触感。两种温度在她心底撕扯,让她分不清究竟该推开还是回应。
铜炉里的炭块突然爆响,火星溅在谢明谨的披风上,烧出个小窟窿。谢明棠望着那点火光,忽然想起丞相府的那场大火,想起江砚之跪在残画前的模样。她猛地推开谢明谨,浴巾滑落一半,露出肩头的胎记——那是他曾用银铃铛轻轻敲过的地方。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不是你,你从前不会这样......" "是,我从前不会这样。"谢明谨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但自从你开始看江砚之的眼神不一样,我就知道,我再也做不回从前的谢明谨了。"他的鼻尖蹭过她的,呼吸喷在她唇上,"棠棠,我认输,我离不开你,哪怕你恨我。"
谢明棠望着他泛红的眼眶,想起幼时他替自己挡雨,发梢滴落在她脸上的模样。那时的他,眼中有光,而如今,只剩被嫉妒烧红的疯狂。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了这个带着疼痛与渴望的吻,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浴桶的水漫过边缘,在青砖上积成小水洼。谢明谨的中衣被扯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沾着未化的雪花,与她肌肤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指尖划过她腰间的,像在描绘一幅失传的画,每一笔都带着极致的温柔与疯狂。谢明棠的思绪渐渐模糊,只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气息,和那句反复在她耳边呢喃的"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谢明棠望着他眉间的川字纹,忽然伸手替他抚平,动作熟稔得像从前。谢明谨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指尖她腕间的红痕:"以后我会轻些,不会再弄疼你。"这句话像块糖,扔进她心底的苦茶,却化不开沉淀的涩。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在两人身上织就银色的纹路。谢明棠望着他身后的屏风,上面绣着的并蒂莲被水汽熏得发暗,像极了东宫那幅被烧毁的画像。她忽然想起江砚之的《仙女出浴图》,想起画中女子腕间的红豆手绳,此刻正浸在浴桶里,随波晃动。
"明谨,"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他猛地抱紧她,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能,等我解决西凉,等我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皇后,我们就去江南,看杏花春雨,再也不回来。"
谢明棠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或许有些东西,即便破碎了,也能在彼此的体温中重新粘合。就像这浴桶里的水,混着他的雪,她的泪,终将在黎明前,结成最透明的冰,等待春天的阳光。
这一夜,椒房殿的浴室里,烛火燃尽又重燃,龙涎香混着玫瑰露的气息,在雪夜里织就一场温柔的梦。谢明棠枕在谢明谨胸前,听着他低声诉说幼时的趣事,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冬天,真的要过去了。而她的春天,就在眼前这个人的怀里,带着雪的清冽,和火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