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皇后卸去凤冠,任由宫女梳理长发,镜中倒影与皇帝交叠,恍惚间想起三十年前的椒房花烛夜。皇帝捏着茶盏,望着窗外的石榴树,忽然开口:"江砚之今日拒了朕的赐婚。"
皇后手中的玉梳顿了顿,镜中女子的眉尖微蹙:"哀家瞧着,他眼中只有棠棠。"这句话像块石头,落入寂静的湖面。皇帝放下茶盏,鎏金盏底在紫檀案上发出清响:"朕当年抓周,攥着的是兵书,明谨抓的是龙纹佩,可棠棠......"
"她抓的是江砚之的手指。"皇后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叹息,"那时江家公子十一岁,穿着月白长衫,站在皇子堆里像株竹。棠棠刚满一岁,摇摇晃晃就往他怀里扑,攥着他的手指不放。"
皇帝望着案头的《贞观政要》,指尖划过书脊:"后来江老丞相请旨,让江砚之做了棠棠的伴读。五岁的明谨为此大闹御花园,把棠棠的风筝剪得粉碎。"想起往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很快被忧虑取代,"可如今......"
"如今明谨是太子,娶了西凉公主,"皇后放下玉梳,转身时翟衣上的珍珠流苏轻晃,"而棠棠,到了该议婚的年纪,却与两个男人纠葛不清。"提到月璃,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西凉的公主,终究是颗棋子。"
皇帝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她的手背:"你我都清楚,明谨娶月璃,不过是权宜之计。西凉王病重,月璃身后的势力......" "可苦了棠棠,"皇后打断他,"明明是亲兄妹,却......" "够了!"皇帝猛地起身,龙袍扫过桌案,话未说完,己被窗外的夜莺啼鸣打断。
皇后望着他骤然绷紧的脊背,忽然明白他未说出口的话。
"江砚之二十七了,却日日都拒绝赐婚,"皇帝重新落座,声音里带着考量,"朕瞧着,他是在等棠棠....."
窗外的石榴花影忽然晃动,像有人在 eavesdrop。皇帝伸手熄灭半盏烛火,殿内骤然暗了几分:"月璃今日在寿宴上的举动,你可看出什么?" "她嫉妒得快疯了,"皇后冷笑,"西凉使团进京那日,哀家看见她偷偷烧了个娃娃,上面绣着棠棠的生辰八字。"
"疯了也好,"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帝王的冷酷,"等西凉新王继位,月璃便再无利用价值。只是明谨......" "明谨心里有棠棠,"皇后轻声说,"可他们是兄妹,这是永远跨不过去的坎。倒不如......" 她顿了顿,"倒不如成全棠棠与江砚之,也算了了当年抓周的缘。"
皇帝沉默良久。
"江家与皇家,终究有解不开的结。"皇帝,"如今看来,这结,怕是要应在棠棠与江砚之身上了。" 皇后望着他眼底的疲惫,忽然想起年轻时他骑马带她游御花园的模样,那时的他,眼中没有这么多算计。
"罢了,"她轻声说,"明日哀家便给棠棠添妆,把江家送来的螺子黛都给她。至于其他......" 她望向窗外的星空,"就交给天意吧。"
这一夜的椒房殿,烛火忽明忽暗,像极了深宫中的人心。皇帝与皇后的对话,被夜风卷着,掠过石榴树梢,却在触及谢明棠的窗棂时,悄然消散。有些秘密,终究要永远埋在朱墙之内,而有些缘分,早在抓周那日,就己写下了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