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大院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时，李为民的伤口拆线了。
他站在穿衣镜前系领带，手指不小心碰到愈合处凸起的疤痕，像摸到一条僵硬的蜈蚣。
林雅从背后伸手帮他整理衣领，草莓发夹的塑料花瓣蹭得他耳根发痒。
"紧张？"她的指尖在他喉结处停留了一秒，"城建局长的就职仪式而己。"
李为民的领带结总打不正："杨县长今天到任。"
他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任命文件，新任女县长的证件照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杏眼樱唇，乌发如瀑。
"听说是个大美人？"林雅突然掐了下他的腰，"眼睛都看首了。"
"疼疼疼！"李为民抓住她作乱的手，"我是担心工作配合..."
他的手机响了，徐玉婷发来的消息："杨县长提前到了，正在会议室等你。"
县委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李为民推门进去时，冷风顺着裤管往上钻。
长桌尽头坐着个穿米色套裙的女人，正低头翻阅文件，一缕卷发垂在颊边。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比照片上更明艳的五官，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扇形的阴影。
"李局长。"她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毯上陷出两个小坑，"久仰。"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盖上涂着淡粉色的珠光甲油。
李为民握上去的瞬间，感受到指腹薄薄的茧——是长期握笔留下的。
徐玉婷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黑眼圈在粉底遮掩下依然隐约可见："杨县长连夜从省城赶来。"
"叫我莉娅就好。"杨莉娅的香水味飘过来，是某种清新的柑橘调，"省住建厅的老同事常提起你。"
她的目光扫过李为民的领带——林雅今早系的温莎结己经歪了。
会议室门被推开，办公室主任老周端着茶盘进来，紫砂壶嘴冒着袅袅热气。
他倒茶时手腕发抖，茶水在杯口晃出一圈涟漪。
"小心烫。"杨莉娅接过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一转，"周主任的普洱泡得正好。"
她的腕表表带在灯光下泛着玫瑰金色的光泽，表盘小得像个纽扣。
李为民的茶杯停在半空——这正是冯溪瑶喜欢的泡法，连茶叶用量都分毫不差。
徐玉婷的钢笔突然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墨水洇开像条蓝色的小溪。
"先看水西村项目？"杨莉娅从公文包取出平板电脑，锁屏照片一闪而过——是省住建厅的合影，她站在前排正中间。
汇报进行到一半，李为民发现杨莉娅的笔记方式很特别：每页纸分三栏，分别用红蓝黑三色笔记录。
她的钢笔尖在"文物保护专项资金"几个字下点了点，留下个墨水形成的小太阳。
"这笔钱..."她突然抬头，杏眼里映着窗外的梧桐树影，"冯溪瑶当年也经手过？"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徐玉婷的茶杯"咔哒"一声放在托盘上，溅出几滴深色茶汤。
"是的。"李为民推了推眼镜，"但她挪用..."
"我知道。"杨莉娅打断他，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份文件，"省纪委转来的材料我都看了。"
她的珍珠耳钉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我的意思是——要确保这次专款专用。"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王部长来电"。
李为民和徐玉婷交换了个眼神——正是那位被双规的王部长。
杨莉娅按下拒接键，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无数次："骚扰电话。"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继续？"
散会时，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杨莉娅收拾文件的动作干净利落，文件夹边缘对齐得像用尺子量过。
她的香水味随着转身飘过来，李为民注意到后调是淡淡的雪松气息。
"李局长。"她在门口突然回头，阳光给她的轮廓镀了层金边，"下午能陪我去趟水西村吗？"
她的睫毛在逆光中根根分明，"我想看看现场。"
走廊上，徐玉婷拽住李为民的袖口："小心点。"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省里说她是'铁娘子'，在住建厅审计处时..."
"李为民！"林雅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穿着白大褂，手里晃着个药袋，"你的消炎药忘..."
她的目光落在李为民被拽住的袖子上，草莓发夹随着歪头的动作晃了晃。
杨莉娅微笑着点头致意："这位是？"
"我未婚妻。"李为民接过药袋，塑料包装在他手里哗啦作响，"县医院副院长林雅。"
林雅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金属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伸出右手："久仰杨县长。"
两个女人的手握在一起，一个指尖沾着碘伏味道，一个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
杨莉娅的腕表表链在林雅手腕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林院长的发夹很可爱。"杨莉娅松开手时，珍珠耳钉晃了晃，"下午借你未婚夫一用？"
林雅突然凑近李为民，在他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记得换药。"她的呼吸带着草莓牙膏的气息，"屁股上的。"
杨莉娅的嘴角抽了抽，走廊尽头，办公室主任老周"噗"地喷出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