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平板车碾过五楼台阶的凸起时,陈简终于首起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墙角堆积的旧床垫己经被物业拖车运走,空荡的楼道里,只剩慕云舟哼着走调的歌,用捆扎带将散落的哑铃绑成整齐的一摞。
“看来不用再往下了。”慕清瑶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大群的新消息——三西楼的住户正在自发搬运杂物,聊天框里不断跳出“己清理”“辛苦了”的字样。陈悦抹了把额角的汗,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被灰尘染成深色:“没想到那些倔脾气,最后还是动起来了。”
哥哥蹲下身检查消防栓,金属扳手在他指间灵活翻转:“六层拐角的灭火器压力不足,得换。”他说话时,陈禾己经踮脚取下锈迹斑斑的指示牌,露出墙面被压出的浅色轮廓。慕景和将长梯靠在墙边,安全帽檐下的目光扫过重新畅通的通道:“至少能让消防车开进来了。”
不知谁的手机突然响起震动,打破了短暂的安静。是社区发来的最新通知,我快速浏览文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地震局将预警时间提前至36小时后。消息在小群里发出的瞬间,楼道声控灯猛地亮起,照亮了众人骤然绷紧的神情。
陈简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疲惫的笑意:“先回家歇着?养足精神。”他伸手拍了拍陈禾的肩膀,少年后颈的晒伤在汗水中泛着红。慕云舟收起美工刀,刀刃归鞘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等地震过了,我请大家喝冰镇汽水!”
离开时,我回头望去。阳光从顶楼小窗倾泻而下,将七段楼梯染成金色的河。那些曾堆满杂物的角落,此刻只剩“安全通道,禁止占用”的警示牌在反光。倒计时牌的红光仍在不远处跳动,却不再像先前那般刺目——至少,我们己经为自己,清出了一条通往希望的路。
陈简收起卷尺时,金属外壳撞在工具箱上发出清脆声响。"都回去歇着吧。"他拧开矿泉水瓶,仰头灌下大半,喉结在阳光下滚动,"等震情过了,再聚。"陈悦将最后一盆多肉搬上平板车,工装裤膝盖的补丁沾着泥土,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慕景和扛起长梯,安全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云舟,把灯关了。"少年应声按下应急手电,楼道瞬间陷入黑暗,声控灯亮起的间隙,我听见陈禾打了个哈欠。
哥哥走在我前面,工装裤口袋里的卷尺又滑出半截。"赶紧回家检查门窗。"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混着楼道里此起彼伏的关门声。我最后看了眼清理干净的通道,阳光斜斜照在"安全通道"的标识牌上,反光刺得人眯起眼睛。
刚关上家门,社区的预警短信就跳了出来。倒计时牌的红光透过门缝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影子。窗外的街道空无一人,宣传车的喇叭声由远及近:"请居民尽快返家避险......"哥哥己经开始用胶带在玻璃窗上贴米字,胶带撕裂的声响里,我听见隔壁803传来慕云舟调试收音机的沙沙声。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小群弹出新消息。陈简发来一张加固后的门窗照片,陈悦跟着发了个握紧拳头的表情;慕清瑶分享了避难物资清单,慕云舟则甩出一串气泡音:"等地震结束,我要喝十瓶可乐!"哥哥贴完最后一道胶带,转头看向我:"去把应急包再检查一遍。"
楼道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倒计时牌的数字还在跳动,每一秒都像重锤砸在神经上。但此刻,至少我们在自己的小窝里,守着清出来的逃生通道,等待黎明前的风暴。
秒针滴答声中,哥哥用膨胀螺丝加固着门框,金属撞击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我将最后一卷胶带缠在应急包提手上,抬头看见倒计时牌的红光映在玻璃窗上,与哥哥贴的米字胶带交织成网。
小群里消息不断跳动。陈简发来卫生间水管的加固照片,陈悦紧接着上传物资清单核对表;慕景和只发了段视频——慕云舟正把饼干、罐头往登山包里塞,动作快得像只仓鼠。“都检查好了?”我打字的手微微发颤,发送键按下的瞬间,陈禾回复了个敬礼的表情包。
确认三户都准备妥当后,我点开沉寂许久的业主大群。999+的未读消息如潮水翻涌,有人发着不知真假的“地震云”照片,配文“这次绝对准”;有人在争吵逃生时该带哪些物品,连祖传玉佩和宠物口粮都成了争论焦点。角落里,602阿姨默默转发着官方避险指南,却很快被“末日倒计时”的哀嚎淹没。
哥哥擦着汗凑过来,瞥见屏幕上的乱象,他的工装裤膝盖沾着墙灰,后颈有一道不知何时蹭到的灰痕。突然,大群弹出一条新消息:“楼底下有人在抢便利店物资,都快打起来了!”配图里,货架倾倒,矿泉水瓶在地面滚成一片。
小群立刻炸了锅。“我去看看?”慕云舟的消息刚发出来,就被慕景和否决:“在家待着!”陈简则冷静地分析:“别冲动,等社区通知。”我盯着手机屏幕,听着窗外逐渐嘈杂的人声,手指无意识着应急包的拉链。倒计时牌的红光又暗了一分,而整栋楼,正陷入比地震更汹涌的混乱暗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