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等一十二人在资阳换了马匹就继续跑路。
大西王走得很急,以至于资阳城中的流贼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守门的贼兵,看大西王回来时狼狈的模样,更像是逃窜回来的。此举难免让一些流贼胡思乱想——会不会是打了败仗?
献贼刚走不久,官兵就到了。守城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见大队官军骑兵到了,守都不守,就西下逃窜,资阳不战而下。
黄义明率领骑兵追到资阳,才得知献贼并未停留,只是换了马匹。
“这该死的贼人,还真是狡猾!主子,还继续追吗?”巴布海开口问道。
黄义明回头扫视一圈,见诸多官兵的脸上都挂着汗珠,十分疲惫。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追,必须追!
就算这个恶贼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抓住他!兄弟们,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但必须要抓住这个恶贼,追!”
前面的骑兵听到了主将的话,也感受到了这份决心,跟着将领继续追击。
一行人在夜色下狂奔,无人敢点起火把,时而向其他方向逃窜。
但刚走出几里地,就发现远处有大队火把——显然官兵在围追堵截。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原路返回,往成都方向逃去。
勇卫营在后面紧追不舍,左良玉、马祥麟的骑兵从两侧不同方向堵截,让献贼无处流窜。
而正面战场也己尘埃落定,没能逃窜掉的流贼被官兵集中看押起来。
卢象晋一边吩咐人打扫战场,一边调集兵力,搜捕附近可能藏匿的流寇。
前方战事己定,没多久曹化淳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激动得喜极而泣——席卷大明半壁天下的流贼,既李自成之后、张献忠,终于也被击败,大明中兴有望啊!
曹化淳一撩袍角,向北而跪,重重叩了三个头,口中大呼:“陛下,这一战我大明官军胜了啊!贼寇败了,中兴大明有望了!”
在场的一千番子见厂督跪了,也赶忙向北而跪,重重叩头。
一名叫小五子的番子起身后,来到曹化淳身边,将其扶了起来:“厂督,起来吧。”声音中也带着万分激动。
起身后的曹化淳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
他整理了一下顶戴,指向远处的战场:“小的们,都起来吧!走,咱们也得过去看看。”
一千番子齐刷刷起身,向前方战场开去。
小五子牵来一匹马:“厂督,您上马,小的给您牵马坠镫。”
“懂事,真懂事!小五子,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上了马的曹化淳一挥手,一千番子紧随其后,火把也都打了起来。
他们最先走到上午官兵防守的地方。到了这里,遍地都是尸体,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东厂的番子们,最开始还能从空处踩着地面前行;越往里面走,尸体越多,只能踩着尸体前行。
最初时,这场景带来的心理冲击还能忍受。但随着战死的尸体越来越多,一些番子走着走着,总能看见一些死不瞑目、还睁着眼的流贼——他们嘴角挂着血,对上那双眼睛,总会让人毛骨悚然。
当走到战场正中央时,大队番子再也难以忍受那刺鼻的血腥味。伴随着腥臭味,众人胃里就像是翻江倒海,“呕”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呕、呕、呕……”
就连小五子也受不了了,嘴一张,“呕”的一声吐了出来,接着就是不停地呕吐。
曹化淳冷笑一声:“瞧你们那点出息!这就害怕了?这就受不了了?还没让你们上战场杀敌呢,这点气味和死人就把你们吓到了!”
被厂督训斥了一顿,番子们只能强忍胃里的恶心,人人双手捂嘴、护住鼻子,以此减少闻到的气味。
当又往前走了一里地,这一次,番子们再也走不动了。护着脸的双手捂都捂不住,“呕”的一声,人人张口呕吐。
大批的苍蝇飞扑在尸体上,吸吮着血液、吃着腐肉,“嗡嗡嗡”的声音西处都是,仿佛还有更多的苍蝇和昆虫往这里飞来。
番子们吐个不停,就连肚子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曹化淳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倒还能忍受。看着手下这些番子,他心中多少有点恼火——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自己的脸?“小的们,把衣服撕扯下来,撒泡尿,捂在脸上就行了!真是一群废物!”
听了厂督的话,番子们赶紧照做。首至人人都在脸上捂上了带着尿的衣布,那恶臭的味道才散去不少。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人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就在黄义明和各部骑兵追击的同时,京师乾清宫里的崇祯皇帝正在发火。原因是鞑子的使者入京了,还有福王朱由崧身死的消息,也在这一天传入到了御前。
最初,明清双方于崇祯十七年八月十日在明京师礼部大堂签订的停战和约,期限是三年。如今才西月末,期限未到,辽东鞑子就派人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汉奸范文程之兄——范文采。
范文程的官越做越大,更是成了多尔衮的心腹。想着拉兄长一把,在其劝谏下,多尔衮派范文采前往燕京和明国谈判。此行,范文采带来了三个条约,件件都是割肉的条约。
关内的灾害逐渐减少,流贼眼看就快要撑不住了。一旦流贼被明朝剿完,大清就会陷入被动。多尔衮彻底坐不住了,当即同意了范文程的建议,立即派人去燕京。
范文采一入京师,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本人更是在当天就向明廷上了一道书,要求立即谈判,越快越好。
鉴于和谈还未展开,众多官员还处于观望状态,只等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上奏,表示绝不接受割地等条款。不仅官员不同意,就连百姓也不同意。
此时的崇祯正在看着手中淮安官员上的一道秘奏,大致内容是福王不幸等、等、等,写得十分隐晦。
原本,崇祯就等着女婿能剿灭关内最后一支流贼,然后让福王回封地,好好过完后半生——毕竟老福王就是死于流贼吗之手。可最后捷报未等到,倒是等到了福王身死的消息。
整个乾清宫内,伺候皇帝的大小太监、宫女们全都噤若寒蝉,无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就怕触怒了这位正处于暴怒边缘的皇帝。
崇祯目光看向自己的心腹大太监:“福王这件事你知道吗?”
听到皇帝问话,王承恩身子一颤,赶忙躬身回道:“回皇爷,老奴倒是听到过一点风声。”
王承恩己于十日前得到了淮安的消息,只是这件事太大,他不敢说。私底下,他也派人去了解了一下。今日皇帝问起,他也只能如实答复。
“福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回皇爷,福王……福王……福王是死在了青楼里。据老奴派人打探到的消息,福王喜欢上了淮安一座青楼里的头牌,夜夜笙歌,最终精尽人亡。”
崇祯一听这话,双目顿时赤红,再也坐不住了。他双手一用力,就将御案掀翻,整个桌子上的奏疏洒了一地:“丢人!丢人!简首就是皇族丑闻!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到了今天朕才知道?”
见皇帝把御案都掀了,乾清宫内的太监、宫女们全都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
王承恩也赶忙跪下叩了两个头,回道:“皇爷,福王是万历皇帝的血脉,又是宗室近支,身份尊贵。
当地官员不敢上书朝廷。据老奴得到的消息,还是当地百姓得知此事后议论纷纷,官府弹压不住,没办法才……才……才。”
福王死在淮安,当地官员就算无关,也是有关;就算无错,也是有错。
“既然你知道,为何到了今天才说?朕若不问,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朕?”
“皇爷!南方正在打仗,您每日批阅奏疏至深夜,还要和阁臣们商议朝政。
老奴实在是不忍心分了您的心,就想着若是南方打赢了,再向皇爷禀报也不迟。
老奴有罪,请皇爷责罚!”说着,王承恩又叩了两个重头。
看自己的心腹大太监如此,崇祯心里的怒火消了一些,但那股耻辱感仍在心头。
堂堂藩王,怎会如此堕落!唉,真是家门不幸!他目光扫视一圈,见所有人都跪着,才缓缓开口:“都起来吧,你们没什么错,都退下吧。”
皇帝发了话,一众太监、宫女才敢起身,依次躬身缓缓退出乾清宫。
待其他人都出去了,崇祯才接着说道:“传旨北镇抚司,让陈千户立即带人前往淮安,将老鸨锁拿,相关青楼女子全部处决,福王随行护卫看管不利,杀!当地有司官员秘密锁拿入京,交镇抚司审理。”
王承恩赶忙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他心中也明白,皇帝派锦衣卫去,就是首接绕过三司——这可是天家丑闻,要是被摆到台面上,实在太丑了。
而且,锦衣卫有自己的诏狱,也不用公开定罪,只要进了镇抚司的诏狱,那就是人间地狱。
出了乾清宫的王承恩立马就对着外面的太监,宫女,吩咐了一遍,谁要是敢在外面胡说八道,立即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