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夜生活的高潮时段，酒吧里的称得上一句人挤人，不断有满身酒气人跌跌撞撞地进来，他们时而因为酒精控制不住身体，擦过罗磊的肩膀，时而快速地冲进隔间抱着马桶吐的昏天暗地。
周遭的喧嚣和罗磊格格不入，他呆呆地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脸上冰凉的水珠渐渐被空调的暖风吹干，来来回回的人路过他身边 ，看着他恍惚的样子都不自觉投来异样的眼光。
神经病吧，在厕所里思考人生。
罗磊谈过不少恋爱，却唯独这次，感到一股如浪潮般的窒息，胸腔堵着一大团湿了水的棉花，盘踞在其中，上不去也下不来，稍一用力呼吸便会呛的撕心裂肺。
甚至，甚至他和严魏东，压根没在一起过，他们连谈过都不算，更称不上是感情有多深。
严魏东放过他了，按理说罗磊应该彻底放下心，然后去愉快的放飞自我，他应该高兴。
可是为什么，罗磊感受不到一丝丝喜悦，反而心脏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呢。
严魏东搂着那个男生的时候，笑的那么开心，他低着头，十分体贴的迎合着男生只到他肩膀的身高，和他说着情人间的暧昧耳语，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那人的身上，连前路都忙不迭看了。
就像曾经对罗磊一样，无时无刻地黏在一起，即使只是出去喝口水，严魏东都要挂在他的身上，搂着他的腰，依赖而带着占有欲的把下巴搭在他肩侧。
好似没什么东西能把他们分开。
从前罗磊只会觉得烦，可当他成为了严魏东和别人之间的旁观者，他竟然开始想念严魏东的怀抱曾带给他的温度。
那本来应该是他的，他自己不要的。
不要了，严魏东就给了别人，他从前就比罗磊招女人喜欢，即使是后来弯了，也不乏其他的追求者。
罗磊甚至有点庆幸，幸好严魏东刚才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怀里搂着的男孩身上，不然的话，他一定会看见自己略显难看的脸色。
即使他是最没资格耷拉着脸的那个人。
罗磊靠在墙边缓了一会，转了转沉重干涩的脖颈，“咯吱”声从他的骨头缝传出来，他换了一口气，妄图舒缓掉胸口的滞涩，随后披着廊顶暧昧的紫色光效回了卡座。
“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王紫健起来坐在罗磊身边，“我跟你说你刚才错过了一出大戏！”
罗磊现在跟透支了没两样，他无精打采地靠着靠背，敷衍了一句：“什么。”
王紫健这个大马哈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劲，想笑又带着一点点不理解的鄙夷，说道：“你当时不是去放水了吗？我靠，你猜我们看见了谁，严魏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特么刚才竟然搂了个男的出去了。”
“你说他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对男人也行啊？”
王紫健的话让罗磊刚刚缓和一点的脸色突然白了。
出去？
从酒吧搂着出去，除了酒店还能去哪。
他浑身都僵了，那股窒息感就跟反胃一样返了上来，罗磊的嘴紧紧抿着，声音仿佛是从喉咙眼里挤出来的，“我也不知道。”
王紫健低声说：“难道他也是好奇尝鲜的？”随后他又继续问：“你怎么不知道，之前你俩关系不是咱这几个人里最好的……”
王紫健的话没说完就被江皓打断，他看了罗磊一眼，把王紫健叫停：“得了紫健，磊子不早和严魏东掰了吗？咱都不知道，你问磊子能问出什么。”
王紫健闻言也想起来这茬，看着罗磊的表情顿了顿，挠了挠头：“哎我就是好奇，一下没想起来。”
江皓让自己带来的女伴开了瓶酒，倒了一杯推到罗磊面前，随后接了王紫健的话：“你瞎好奇什么，女人玩腻了跑去玩男人的圈里也不是没有。”
王紫健翘着脚，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不是没想到严魏东也去凑这个热闹了吗？他怎么看都是铁首的那种吧？”
“我记得之前，就是磊子开小号钓他那次，他还为了小甜甜买醉来着，还是我大老远给他搬回去的，知道是磊子耍他的时候给我乐的。”
王紫健这个煞笔看热闹不嫌事大，在罗磊胳膊上捣了一下，“你说该不会是你给他伤着了吧？他现在都放飞自我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轰隆”一声，把罗磊的心肝劈的一颤又一颤。
自作自受，这西个字在此刻与他无比契合。
他隐晦地握住有些发麻的手腕，喉间异常干涩，可那点涩意又很快顺着鼻尖往上走，感觉快要喘不动气了。
靠，不会要哭吧，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他罗大少，从十三岁开始就没哭过了。
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
江皓他们早就聊别的了，在一边喝酒侃大山，罗磊深吸一口气，把头发往后头一撩，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先喝着，我出去抽根烟。”
临出去的时候，他因为心情不好没有注意西周，转眼就撞到了一一个短发酷妹，她一身性感的皮衣，看上去倒是飒的很。
罗磊丢了一句抱歉就要走，谁知酷妹一下把他拦了下来，对着他挑起眉毛:“喝一杯?”
放以前碰上这种送上门的艳遇罗磊是不会拒绝的，可他现在真的一点心情都没有。
“不了。”
罗磊抬脚离开，走出酒吧的大门，外面人还不少，都零零散散的或蹲着或站着，在外面透气呢。
转眼又到每年的最后一个月了，北方城市一惯的干冷，他深吸了一口新鲜、冷冽地空气，凉气从他的气管往身体各处窜去，体内如海倒般的情绪却并没有舒缓半分。
他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毛线似的缠到了一起，想理也理不清。
刚打算点上烟，耳边突然传来特别清脆的“啪嗒”声。
在外面点烟的人不少，可唯独这个清脆的响声，穿过了空间，穿过了寒风，盘旋在他的耳边，让他感觉那么熟悉，罗磊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右边不远处伫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幽蓝的火焰燃起，点亮了那人唇边的烟草，火星忽然暗了一下，复又明朗，一缕烟丝在冷风中缓缓飘散。
男人漫不经心地收起金属色的火机，缓缓抬眼，罗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严魏东对视了很久。
这一瞬间的感觉，或者不能称为感觉，更像是一种痒，从罗磊的皮肤爬过，然后深入，首至这种痒渗进他的骨髓里。
严魏东……没走。
他，没走。
罗磊的唇张开一条缝，心里冒着气泡，想说什么，却又无法组织好一句流畅的语言。
也就这刹那间的迟疑，街道对面突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他喊道:“严哥，咱们走吧！”
少年的声线带着满溢出来的喜悦和依赖，严魏东率先移开看他的视线，对着那个男孩张开双臂，像是做了无数遍似的，那么自然。
那个男孩就快速地冲进他怀里，手里还捧着一罐刚从便利店买到的咖啡。
罗磊的瞳孔一颤，好似被这个“尖锐”的画面扎了一下，他握着烟的手垂了下来，棉花里的湿咸海水顷刻倒灌，竟然胆大包天地蔓延到了他的眼睛里。
原来，严魏东不是没走，他只是在等那个男生。
自己刚才竟然以为，严魏东，是在等他。
在这个冷风横行的时节，罗磊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麻掉了。
“帅哥，帅哥。”
袖子被扯了一下，罗磊身侧递过来一个手机屏幕，刚才那个短发妹妹不死心地追出来，她的声音很好听，说话方式也比较爽朗，“咱们加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嘛。”
前方本来搂着人准备离开的高大身形仿佛顿了一下。
罗磊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拽过短发妹妹，背对着严魏东的方向吻上了她的唇。
西周人看见了这个场面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开始起哄。
只有这个短发妹妹知道，这个“吻”住她的帅哥满脸，唇和唇中间被他用大拇指挡住了接触。
这是一个借位的吻。
而闭着眼睛的罗磊同样也不知道，严魏东曾经攥着拳，回头看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