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褚县县衙后院。
“老爷，大事不好，匪首姜旭攻破地主谢老毒的家宅了！”门房李三一路咋咋呼呼的跑进了后院。
此刻，褚县县令李之宪正在后院的花园里消食。
李之宪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啊，这姜旭真是老爷我养的一条好狗，他动静闹得越大，老爷我往朝廷报灾的底气也就越足。”
“这条好狗最好带着那群泥腿子来攻打县城，到时候上缴朝廷的秋季农税一个子都不用交了，留存银老爷我也能搜刮干净，两样加起来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都归老爷我了。”
“哎，有些时候老爷我都不想宰这条好狗了，可惜啊，他不死，老爷我不好报账啊。”
李之宪高兴片刻，然后吩咐道：“三儿，叫巡检司的张巡检来一趟，老爷我要面授机宜。”
“是。”
巡检司的张巡检名叫张百力，他今早点齐兵马去伏牛山围剿姜旭的时候，正好遇见八百流民上山，吓得他带着人就跑了。
预感到大事不妙的他，带着兵马回到县城之后，就一直赖在县城里，无论如何也不出去了。
不多时，李三带着张百力来到了县衙后院。
“下官张百力，见过大人。”张百力来到李之宪面前，躬身行礼道。
李之宪悠闲的摆了摆手，道：“百力，你今早见过伏牛山上的反贼了？”
张百力心里一紧，急忙道：“见过了，伏牛山上的反贼漫山遍野，下官估计至少三千人，不，五千人都有可能，下官手下兵马连带下官在内，只有区区三十六人，四匹战马，下官有心杀贼，奈何贼人势大，下官为保全我褚县官兵的有生力量，只能忍辱负重，撤回城中，以待积蓄力量，择日再战！”
李之宪笑道：“百力，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些套话，本官派人打听过了，早上有八百多人去了伏牛山，到如今大约是一千二百多人，这些人手里拿的都是些农具，说是反贼，其实就是些饥肠辘辘、饿得只剩半条命的泥腿子，这些人别说三五千，就是一万人聚在一起也翻不了天。”
李之宪又道：“百力，你是九品武者，双拳有十石之力，本官相信，哪怕只有百力一人，也只需一个冲锋，就能将这些泥腿子冲得溃散。”
张百力干笑道：“大人太看得起下官了。”
“呵。”
李之宪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样吧，百力，本官给你征召六匹良马，加上你的四匹战马，凑成一个骑兵小队，再征召两百名良家子充入你巡检司，到时候本官也不要你去伏牛山剿灭反贼，你只需驻守县城，保卫县城所在的青桑河谷地便足以，如何？”
张百力闻言眼神一亮，这么好的条件，还不用出兵剿贼，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道：“大人，那反贼姜旭的口号实在蛊惑人心，依下官看，伏牛山上的反贼肯定会越聚越多，万一这些反贼胆大包天，跑来攻打县城，县城危矣。”
张百力偷偷瞟了一眼李之宪，试探道：“要不，上报朝廷，请朝廷派遣大军来剿灭这伙反贼吧？”
“嘁。”
李之宪嗤笑一声，略显嘲讽道：“朝廷？如今天下起义军四起，朝廷早就手忙脚乱了，不说远了，就说咱们明州北边挨着的康州，济香会声势浩大，纠集了十多万反贼，围攻康州州城，与朝廷大军隔江对峙，这场仗注定了旷日持久，没个三五年结束不了，朝廷哪有闲工夫管咱们这点小事儿？”
“嘶。”
张百力惊讶道：“不是说朝廷大军连战连捷，斩首数万，济香会反贼离覆灭不远了吗？”
李之宪笑道：“既是覆灭不远，为何朝廷征收的赋税却越来越重了呢？”
张百力心里一惊，随即担忧道：“大人，若是朝廷不来管，那这反贼姜旭，不会真成了气候了吧？”
李之宪哈哈大笑道：“那姜旭泥腿子出身，甚至连武者都不是，不过是乡野间的一条野狗罢了，就是成了气候，那也是从野狗，变成了野狗王，一条小小的狗王，只要他们敢来青桑河谷地，你的骑兵队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撵得屁滚尿流，呜咽呜咽的狗叫，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丧家之犬，说的就是他们。”
张百力缩了缩脖子，哭丧着个脸，道：“下官惶恐，恐难担此大任。”
李之宪一脸自信的摆了摆手道：“不需多言，等到咱们的野狗王，带着一群丧家之犬，来到青桑河谷地之后，你自然就明白骑兵队的威力了。”
……
深夜，子时过半。
谢家村。
吴大麦所领导的后勤大队忙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做好了今晚的杀猪大菜和狗肉宴。
一众流民吃着杀猪菜和狗肉，就着白米干饭，再来上一口香甜的米酒，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姜旭则是昧下了四头猪的猪头肉，自已开小灶卤好之后，大方的给高贤文三人一人送了一只猪头肉。
等到众人都吃上饭之后，姜旭则带着酒菜，叫上姜家村跟着他出来的六兄弟，躲进谢家大宅的一处偏房里，开起了小会。
姜旭一边吃着酒菜，一边说道：“兄弟们，到现在为止，咱们总算是在义军队伍里站稳脚跟了，不过要想彻底掌控这支义军队伍，还有两件紧要的事要做。”
姜鸿急忙道：“哥，你就说吧，不论什么事，包在我身上。”
姜旭摇头笑道：“你也别大包大揽，这两件事，你只能完成一件事，另一件事，还得落到陈家兄弟的头上。”
陈自平、陈自波兄弟二人正在闷声干饭，见姜旭点到他俩，他俩一脸懵逼的抬起头，道：“旭哥，啥事儿？”
姜旭挑眉道：“你俩的老爹，也就是陈二叔，他是石匠，我记得你俩从小也会石匠的手艺，我问你们，如果我让你们雕刻一头石牛，你们能雕出来吗？”
陈家兄弟俩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没底气道：“旭哥，我们兄弟俩的手艺有些潮，雕是能雕，就是雕不好看。”
姜鸿有些疑惑道：“哥，你雕石牛干嘛？”
姜旭摆了摆手，道：“你不懂，这是造反的高级操作，谣谶。”
“谣什么？什么东西？”
“谣谶，就是人为编造的谶言，‘大楚兴，陈胜王’，听说过没有？这就是谣谶。”
姜鸿等人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
姜旭皱眉道：“不应该啊，按理说那些开国皇帝都有谶言的，难道你们没听过？”
“哦，你说帝王谶言啊。”姜鸿恍然大悟道：“有啊，大夏开国皇帝就有一句谶言，‘石龙子，牧三纪’，听说大夏开国皇帝就是石龙所生，他又是个放羊娃，都说这句谶言是应在他身上的呢。”
“没错，就是这个，你哥我就准备搞一个谶言。”姜旭嘿嘿奸笑道。
姜鸿突然大喜道：“对啊，咱们假造一个帝王谶言，哥就成神了！到时候什么狗屁高秀才，还有李福根周大槐那两坨狗屎，都得靠边站！”
姜旭点点头，道：“没错，我制造谣谶，主要就是为了夺取义军的控制权，也因此需要你们陈家兄弟的石匠手艺。”
陈家兄弟俩一脸苦笑道：“旭哥，我俩的手艺真的很潮。”
姜旭摆了摆手，道：“我不要求你们雕刻的栩栩如生，只要能让人认出来是牛就行了。”
陈家兄弟俩松了口气，道：“这没问题，我们兄弟俩在家就经常雕牛，不说有多好，反正绝对能让人认出来。”
姜旭哈哈笑道：“行，这就可以了，到时候你们再在牛角上雕刻几个字，嗯，就雕‘羊女生，九日耀’吧，咱也别整花里胡哨的，最重要的是能让人解读出来。”
“羊女生，九日耀……哇，这正好是哥的名字啊！”
姜鸿突然兴奋道：“哥，要干咱就干票大的，再加句‘九年夺天下’吧，这听起来更霸气！而且九日对九年，这就说明哥是天上下来的神仙，毕竟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嘛。”
姜旭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乱造谣谶不是个好事，乱造谣谶要惹大祸，咱要吸取经验教训，最好是编造一个看起来很唬人，实际很无聊的谶言，这样既能在造反初期团结义军队伍，又能在成了气候之后，不惹出其他麻烦，‘羊女生，九日耀’，有这两句话就够了，再多要出事。”
姜旭接着看向陈家兄弟俩，问道：“对了，你们兄弟俩会做旧的手段吗？石牛雕好之后，看起来太新也唬不住人，必须要做旧才行。”
陈家兄弟俩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做旧是老手艺了，只要泼上大粪，在土里埋上一两天，那就跟几百年以前的老物件没啥区别了。”
姜旭松了口气，道：“行，制造石牛和谣谶这件事儿就拜托你们兄弟俩了，如今时间宝贵，今晚你俩就别休息了，你俩悄悄上伏牛山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大青石，如果有合适的大青石，就赶紧动手雕刻，石牛出世越早越好，越早越有利于我掌控义军。”
陈家兄弟俩闻言低声嘀咕了一阵，最终陈家老大陈自平对姜旭拍胸脯道：“旭哥，三天，三天之后，石牛就可以出世。”
姜旭点点头，道：“行，只要你们把石牛搞出来，我就能趁势掌控义军，成为义军首领，到时候你俩就是头功。”
陈家兄弟俩兴奋道：“保证完成任务，旭哥！”
一旁的姜鸿急忙问道：“哥，你不是说有两个急需做的事吗？这说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姜旭哈哈笑道：“另一个就要拜托你小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