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殿下，苏某来了！”
楚渊没有多加寒暄，而是眼波微动，伸手虚引，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苏先生，请！”
梅长苏一笑，走入席间，与楚渊相对而坐。
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不管是梅长苏，还是楚渊，皆是拥有足够的耐心，是以一个不提，一个也不问。
而是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曲儿。
此刻。
幻音阁内，宫羽弹奏着滑族名曲。
而楚渊与梅长苏二人！
他们的真实身份，一者为当年滑族玲珑公主之子，一者为一覆灭滑族的赤焰军少帅。
如此身份，于他们而言。
何曾又不是宿命中的对手？
……
……
直到一曲罢了。
“今日请苏先生来此！”
楚渊呵呵一笑，犹如老友相聚：“先生不会怪本王如此行事吧？”
他此言。
几乎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但梅长苏却似是不以为意：“誉王殿下说笑了。”
“此曲不错！”
楚渊大有深意地看向梅长苏，似是随口道：“先生对于滑族怎么看？”
淡淡的语气！
让人听不出他是在借宫羽的曲子，暗指她滑族的身份。
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味……
“滑族？！”
宫羽没想到，楚渊与梅长苏竟然会把话题聊到滑族身上。
此刻。
她显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询问，并非只是简单的聊曲。
而梅长苏这边！
不得不说，此人倒也不愧为整个琅琊世界中，最有心计城府之人。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亦是很快回过神来！
只见——
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庞，此刻却是多了几分难言的神色。
显然。
楚渊此言，旁人听不懂，但他自然能够听懂。
“当年滑族，夹在大梁和北燕之间…～…”
“无奈举国来降，却又降而复叛，实是王室心思不定之过。”
“在苏某看来，滑族与大梁，同宗同源！”
“如今滑人与梁人已无分别！”
“倒也不必另眼待之。”
原本。
宫羽的心便不在此。
一面静静得听着，一面不着痕迹地察看着梅长苏的神情。
眼见他面色始终淡然！
对于滑族并没有什么另眼相看，这才放下心来，暗暗松了口气。
……
……
楚渊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不由得一笑。
如同没有发觉般！
看向梅长苏，依然犹如老友相聚般笑道：“虽然天色渐晩，但此刻围炉焚香，又有清茶在手，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苏先生若无要紧的急事！”
“可愿在这妙音阁中，与本王辩一辩滑族旧事？”
梅长苏的视线，停留在楚渊那张极具王道之势的容颜上，良久后，方才缓缓收回到下垂的眼角中。
事实上！
今天来见楚渊前，他也曾想象过，誉王这些年，到底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可真正见到了以后！
才发现他远比传言和想象中更加的深沉。
“既然誉王殿下有此余暇！”
梅长苏含笑道，丝毫看不出有半分异状：“苏某自当洗耳恭听。”
楚渊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侧过脸，将目光从宫羽唯一的听众脸上移开，投向了窗外，不疾不徐地道：
“苏先生方才说……”
“滑族灭国，乃其王室心思不定之过？”
说到这里。
楚渊一笑，而后一双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锁定梅长苏脸庞：
“先生当真了解过滑族吗？”
“还是说，这些只是先生从当年的赤焰军口中，听来的？”
听到赤焰军三个字！
无论是梅长苏，还是宫羽，心中皆是掀起惊涛骇浪。
特别是梅长苏。
当年赤焰军平定滑族之乱，他尚且年幼，自然不可能亲身参与其中。
乃是从父帅林燮口中听来的。
具体却知之不详！
但听起来，眼前的誉王殿下，似乎对此却很是清楚的模样。
……
……
但紧接着。
梅长苏便是反应过来，秦般若本就是滑族璇玑公主的徒弟。
那么。
眼前的楚渊，或许真的知道某些他不知晓的隐秘。
毫无疑问！
梅长苏的城府，亦不可小觑，顿了顿之后便是微微一笑：
“还请誉王殿下继续说！”
楚渊一笑，又接着道：“世人皆知，言侯爷与当年赤焰军的主帅林燮，力保尚是皇子的陛下，登上皇位。”
“但其实，除了这两人之外……”
“还有滑族的玲珑公主，曾经率领滑族的军队，助他登上了帝位！”
“以苏先生之见……”
“既然滑族弱小，乃是小国，它既已投靠大梁，何必又要降而复叛？”
“当时的大梁，综合国力略强于大渝，如此明显的差距，它又为何要先归顺于大梁，后又叛去大渝？难道它们不知反复无常，乃是兵家大忌？”
“滑族明知这一切，又何苦引发赤焰军近一年的平叛之战？”
“如今回过头来，看看林燮的结局，看看玲珑公主的结局，苏先生还觉得，滑族灭国，只是因为王室心思不定？”
一连四问！
句句都是疑问，但句句都是答案。
以至于。
如此言论一出，梅长苏顿时无言，不知道如何评价。
显然。
玲珑公主其人，他从当年父帅的口中，是听到过的。
以他的心智！
对于如此言论的真实性，显然有自己和判断。
以梁帝的多疑狡诈、冷血凉薄。
答案并不难猜！
……
……
想到这里！
梅长苏不禁悚然动容。
下一刻，他的目光，便是再度锋锐几分：“王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闲聊罢了！”
对此，楚渊只是微微一笑。
“放眼这天下间，唯有殿下乃是苏某看不透的。”
梅长苏轻声一笑道：“今日殿下与苏某说这些，难道说……殿下与滑族，有何关系？”
“苏先生觉得呢？”
楚渊以目光示意他稍安。
接着，仍是保持着原先的语速：“本王今日，之所以与闲聊这些，是想告诉苏先生，昔时因，今日果。”
“赤焰军灭了滑族，是因为滑族的存在，危害到了陛下的利益。”
“同样的。”
“十二年前赤焰军被诬谋反一案，亦是如此！”
“都死得不冤！”
随着话音响起，楚渊凝视着梅长苏的瞳孔，目光灼灼：“成王败寇，这个世界只看结果！”
轰然间！
原本还在试探楚渊的梅长苏，这下再也淡定不了。
就犹如一场风暴——
在他的内心深处，掀起可怕的海啸。
“他……”
梅长苏心中低吼。
楚渊本就高深莫测，如今在他的心中，就更是如同妖孽：“仅凭如此蛛丝马迹，他是如何猜到这许多的？”
这一刻！
梅长苏的心，彻底乱了丰。
不过，显然他也非常人，自然不会领悟不到其中意思。
强自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但一双眸子，依然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