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则凝视夏唯乐十年不变的清隽眉眼，乌黑的眸底漾开一片柔和。
“信息素够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扫向桌子上的包装袋，是喜欢的那家糕点店。
“没有，你给的信息素很多，整个屋里都是你的味道。”夏唯乐见桌上堆得高高的文件，“晋总，能休息会儿吗？”
晋则放下钢笔，绕过桌子把夏唯乐往沙发带。
ceo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景色，晴空万里的时候能看到天际边缘的山脉轮廓，在蔚蓝的底色勾勒出水墨一般的起伏线条。
夏唯乐将糕点和饮品拿出来，把晋则最喜欢的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
晋则见饮品是果汁，挑眉问：“不是咖啡？”
夏唯乐给的理由是：“咖啡对宝宝不好。”
“是我喝。”
“我知道啊。”夏唯乐很理直气壮，“但是如果你喝了咖啡，我们就不能接吻了。”
晋则总算在夏唯乐身上又看到以前的活力，“谁说我要和你接吻？”
夏唯乐微愣，“你不打算吗？”
晋则：“没打算。”
夏唯乐哦一声，也不尴尬，主动倾过去，在晋则嘴角亲一下，明亮的眼睛望着他，“我有打算，我亲你好了。”
“……”
晋则想起当年夏唯乐追他的时候也这样，带着太阳般蓬勃朝气向他袭来，每天“偶遇”笑吟吟叫一声师哥，只要他没有义正词严的拒绝就得寸进尺。
当然，就算义正严词拒绝也没有用，夏唯乐还是会得寸进。
不过从夏唯乐第一次以耀眼的笑容出现在他眼前叫师哥的时候，晋则就知道往后会有很长一段摇摆不定的日子。
因为只要夏唯乐叫一声师哥，不论是笑意盈盈还是可怜兮兮，他的意志瓦解，可以给别人的冷面拒绝给不了这个omega。
也是确定恋爱关系后晋则才意识到，以前每一次拒绝别人的表白或是暧昧，只为未来某一位让他心动的人出现，给对方一份完整干净的感情。
他们刚才一起那会儿，晋则的醋劲儿很大，夏唯乐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和谁都能说上两句，何况旁边总有个顾延跟着。
一次惩罚性质的接吻后，晋则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对谁都可以这样？”
大学时代的夏唯乐眉眼还有不谙世事的青涩纯情，嘴巴痛得不行，瞪眼道：“你乱说什么！接吻当然只能和男朋友做，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你也知道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晋则把人压在墙角，搂着夏唯乐青涩的身体，“你天天和一群alpha勾肩搭背像什么样子？”
alpha的信息素很快让纯情的夏唯乐失神，蹙着眉难耐又辛苦，伏在晋则颈间哼哼唧唧，被欺负得说不出一句话。
十年岁月如光影穿梭一晃而过，此时夏唯乐的脸和晋则记忆中的脸重叠。
其实夏唯乐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隽丽清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些年，不谙世事变成世故圆滑，游走在利益相争、敏感脆弱的人际关系里，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性别而局限，反而在别人的质疑和不屑中走到金字塔顶尖。
夏唯乐唯一变的是没有以前勇敢，身上天不怕地不怕、世界能奈我何的劲儿被打磨得快消耗殆尽。
他在自己的领域发光，成为别人嘴里的前辈，没有什么技术或者图能够难倒他。
可在感情上，越来越深刻的夫妻关系反而让他望而却步，怕晋则受伤、怕晋则压力，怕这个怕那个，反而成为一个胆小鬼。
夏唯乐伸手在晋则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晋则回神，视线重新聚焦到夏唯乐的脸上，“想到你以前也是这样，遇到理亏的事情就施点小恩小惠讨好我。”
“……”夏唯乐抿嘴，“什么小恩小惠。”
晋则工作半天的确渴了，端起果汁喝一口，目光扫到夏唯乐的项链，“你下次产检什么时候？”
“后天。”
晋则嗯一声，“我陪你去。”
夏唯乐笑起来，“好。”
“你的情况医生怎么说？”晋则问，“能不能要这个孩子？怀孕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会不会出现危险的情况？还有你……”
“没有，什么都没有。”夏唯乐打断他紧迫地询问，“我知道你担心我，但别担心，你这些问题我已经问过医生了。我的内腔是受孕困难，也要特别注意出现先兆流产的情况。”
晋则的神经绷紧，神色冷峻，目不转睛盯着夏唯乐。
“我的情况很好，每次检查的数据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夏唯乐赶紧道，“医生都说我的胎象这么稳很难得，现在有你陪我，肯定会更稳定的。”
晋则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出声。
夏唯乐捧起他的脸，认真道：“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后天去问医生。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还没有傻到为了生一个孩子把自己赔进去的地步。”
“虽然医生说……我的情况，后面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是觉得这个宝宝来得很珍贵，也想尽力保全他。但我是不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毕竟得先保全自己才能创造生命，不是吗？”
晋则默默看着他，好半天才缓缓道：“你对我怎么不自私一点？”
“……”夏唯乐嘴唇微动，答不出来。
温情气氛僵下来大半，晋则嘴里蔓延着黑巧的苦涩。
“抱歉，”alpha垂眸调整情绪，按了按眉心，“事情都过去了，我不应该提。”
夏唯乐知道晋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坚持要离婚的事情。
这件事伤人太深，在心里形成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夏唯乐宁愿晋则时时刻刻挂在嘴边让他愧疚难过，而不是自己消化情绪憋在心里，一边恨他又忍不住爱他。
“晋则，你不是要恨我吗？”夏唯乐低声说，“你尽管来恨我好了，尽情恨，想怎么恨都可以，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接受，只要你恨完还爱我就好了。”
晋则没有接话，把下午茶吃完后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他们多年夫妻，就算晋则一言不发，夏唯乐也能从他此时的情绪中推测出想法。
晋则还是太爱他了，爱到舍不得恨他。
伤口没办法立即愈合，只能用时间淡化疼痛。
夏唯乐没有离开，一直待在办公室陪着晋则，他拿出ipad做着自己的事，背景音是键盘击打和晋则时不时的电话沟通，又或是斥责助理犯的错误。
这些动静让他很有安全感。
在助理第二次拿着重做的文件进来，晋则的一声“嗯”，让助理总算解脱，松气的叹息连夏唯乐都听到。
办公室门合上，偌大的空间恢复安静。
夏唯乐问：“你助理不是秦州吗？他人呢？”
“还在外地处理收尾工作，”晋则不抬眼地说，“我先回来的。”
夏唯乐转动着手中的pencil笔，又来了点儿灵感，在大致成形的图案上增加线条。
手机是这个时候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看，是个没有储存过的陌生号码，接起来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
夏唯乐下意识挂挂断，放松的身体紧绷一瞬，转头看向沉浸工作的男人。
没等夏唯乐松口气，相同的号码再次打进来，带着些誓不罢休的劲儿。
“晋则。”他嗓子有些干涩。
晋则：“怎么？”
“你爸爸给我打电话。”
晋则笔尖一顿，掀眸看他一眼，继续看文件。
夏唯乐问：“他知道我们……分开的事情吗？”
“知道。”
夏唯乐摸不清这个电话要不要接，犹豫再三，还是点了接通键。
介于他和晋则已经离婚，夏唯乐改掉称呼：“叔叔。”
“小夏，你是在忙吗？”晋则的omega爸爸性格温柔，声音一如既往亲和，礼貌询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夏唯乐清了清嗓：“我不忙，您有事儿吗？”
晋爸似乎有些为难，“我是想问问，晋则有联系过你吗？”
夏唯乐摸不清楚情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晋爸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系过我们，也没有回家，打电话不接，前几天我们去他公司也没找到人。所以……想来问问你。”
夏唯乐的阴暗缓慢生长，一股报复的痛萦绕心头，“叔叔，您不该给我打这个电话。也许您还不知道，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晋爸有些尴尬，“我知道。但……”
“叔叔，晋则是您的儿子，连您都联系不上，我这个前妻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夏唯乐客气而疏离，“如果您想从我这里探消息，那让您失望了，我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
他直接挂掉电话，平复一阵情绪。
晋则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处理完一份文件，签字合上再放到一旁，拿起下一份继续看。
他像是没听到夏唯乐的通话，也不在意夏唯乐对自己爸爸的态度。
良久，夏唯乐开口问：“你和你家人，怎么闹成这样？”
晋则反问：“重要吗？”
漠然的语气让夏唯乐一哽，“你不说就算了。”
“说不说不重要，”晋则看向夏唯乐，沉甸甸的视线蕴含着锐利，不紧不慢道，“就像你同样没有告诉过我，我父母私下和你谈过多次。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