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分桃

“你想和谁学置换的术法?”兰山远的语气和缓。

比起商量,更像在哄人。

问泽遗噎了下。

“当然是师兄来教。”

被他紧紧抱住,兰山远无奈:“我可以选择不教。”

“不教也得换回来。”

问泽遗渐渐冷静,中气没刚才那般足。

“我换就是。”

兰山远眼中带了笑意:“你先起来,我动弹不得了。”

问泽遗早察觉到这姿势太过暧昧,顺理成章走了兰山远递来的台阶,缓缓松开手。

他的身体刚和兰山远分开,一阵噬骨的剧痛顺着脊柱充斥全身。

疼痛来得太突然,他眼前发花,四肢也开始不听使唤地

雷劫已经过去一会,只是刚才残存的疼痛,就足以让意志不坚定的人当场崩溃。

这叫不疼?

兰山远究竟怎么做到在凄风苦雨的苍巽山中,面不改色承受非人疼痛,问泽遗不得而知。

刚受过魔性摧残的身体经不住折腾,他险些失去平衡往后栽倒。

兰山远眼疾手快,稳稳地拉住他。

刚才分开的两人,又重新靠到了一起。

因为疼痛散大的瞳孔逐渐聚焦,问泽遗咬着舌尖逼自己不露丑态,默默承受着一切。

舌尖被咬破,可他却察觉不到疼痛,更没感知到唇齿间的血腥气。

兰山远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身体逐渐适应疼痛,继而变得麻木。

手分明撑着粗粝的地面,可问泽遗已经没了知觉。

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他极慢抬起手,收拢手指,活动僵硬的关节。

“四师弟可还好?”

兰山远的声音像隔了层雾,混在水泡里。

“......还行。”问泽遗垂落下右手,将抽筋的左手藏进衣袖。

由于动弹起来困难,他只能暂且先靠着兰山远回神。

“师兄,你不疼了吧?”

他缓口气,看向兰山远。

要是他疼成这样兰山远还得遭罪,也太亏了。

“我不疼。”兰山远垂下眼睑,“倒是师弟看起来身体不佳。”

雷劫会循序渐进劈落,由轻到重。

他替问泽遗挡了前面的雷劫,导致眼下没有缓冲期,问泽遗得承受突然到来的疼痛。

“我也不疼。”

问泽遗额角直冒冷汗,依然嘴硬。

得亏平日经常头疼脑热,压抑魔性也得忍痛,否则他真怕刚才直接昏过去。

那可真就丢人了。

兰山远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并未言语。

“大师兄,下回别替我扛了。”问泽遗闭上眼,梳理着经脉中的灵气。

对他这般好,真的很容易被他误会。

问泽遗微挪身体,换了个让两人都更自若的角度,却依旧没和兰山远分开。

难得有名正言顺靠在一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半躺着,头枕在坐直的兰山远肩膀上。

“......好。”

兰山远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听得愈发不真切。

像是答应,又像是还说了什么。

雷劫带来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去越两刻时间,问泽遗已经基本恢复了知觉。

他百无聊赖翻着自己的纳戒,从里头取出一包丹药。

放了一颗在嘴里,清浅的甜味炸开,充满口腔。

难怪师姐让他当糖豆吃,这增加渡劫成功率的清灵丹,确实味道甘甜。

兰山远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如山地坐着。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侧目看向问泽遗。

谷雁锦给问泽遗包了二三十粒清灵丹,说是吃着聊胜于无。

嘎嘣一声,他咬碎丹药,幽怨地看向兰山远:“师兄,分明是我的劫难,怎么像是找你代我渡了。”

虽说真正的劫难是苍雀族被烧的糟心事,可兰山远替他渡雷劫这事,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又没法替兰山远渡劫,恩情都不知该如何还。

总不能真的以身相许。

“我并未替你承下所有天雷。”兰山远认真道。

“雷劫未尽,你仍需小心。”

他是关心,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话题被兰山远越说越歪,问泽遗哭笑不得,只能暂时转开话茬。

“我去到他们族祠内,发现种能引燃业火的粉末。”

他压低声音。

兰山远适时支起结界,安静地听着。

“是紫红色的,被藏在族祠内各处。”

问泽遗咽下清灵丹:“我瞧着邪性,就没敢碰。”

族祠内早就进了水,要是现在进去,恐怕只能在地上残存的液体内发现残余粉末。

兰山远思索片刻:“听你描述,我兴许知道紫红粉末是何物。”

“魔域深处生业火之地,有顽石常年被业火灼烧,经过千万年后,顽石表面覆满紫红色的石粉,其为紫瑕晶。”

“紫瑕晶原本无法燃烧,但若是其中加入业念与魔气,置于瓮中,便可生成业火。”

问泽遗来了精神:“师兄,紫瑕晶是只有魔域有?”

兰山远点点头:“除了魔域,再无别处产有紫瑕晶。”

“此物极其危险,各仙家均会警惕魔域动向,寻常魔族无法将其带离魔域。”

“确实很危险。”问泽遗冷声,“若放任紫瑕晶产生业火,整片山林都将沦为阿鼻地狱。”

业火一出,无疑是为杀人灭口,遮掩证据。

这让他非常疑惑。

“师兄,我有一事不解。”

“已知苍雀初羽是禁药药引,如果业火焚山是想要初羽的背后主使所致,那他的用意是什么?”问泽遗看向兰山远。

“苍雀灭族,他们虽然能毁尸灭迹,却再也没办法得到药引。”

“兴许是已找到替换药引的方子。”兰山远比他更懂医术,思忖片刻,倒是不意外。

“若是能合理修改丹方,替换药引之后,也能达到近似的效果。”

“还是师兄见多识广。”

苍雀初羽极其稀有,如果依照兰山远所说,幕后者只是拿苍雀初羽打头做研究,而后找到比苍雀初羽更好获得的药引,那对没利用价值的苍雀族下狠手倒也可能。

问泽遗思索着,试图将目前得到的线索串联。

暴雨在此时大到顶峰,连四处收拾残局的苍雀们都无法行动,纷纷躲闪到屋檐下。

猝不及防地,又是一道雷落下,伴随着轰隆巨响。

电光苍白,撕裂天地,远处躲雨苍雀们瞧见,都忍不住惊呼。

这回的雷劫比起之前的每道天雷都要狠,硬生生落在问泽遗头顶。

问泽遗的瞳孔骤然缩紧。

应激之下大脑空白一瞬,随后便是难以忍受的剧痛传来。

关节处传来轻微响声,无力地呻//吟,像是老旧失修的机关报废的声音。

雷劫太重反倒是麻痹了问泽遗的神经,减缓瞬间到来的疼痛,却拉长了刑期。

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滴在潮湿的地面上,瞬间被雨水稀释干净。

问泽遗直不起身,费劲地捂住胸口,艰难喘气。

不光是唇边,他的眼下隐约渗出血,耳边只剩下无规律的嗡鸣,连落雨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没有知觉,浑身灵气乱流,无神又空洞地看向前方。

不远处的风景尽数失真,看到的天地都是血红。

拉住他的小臂的手微抖,兰山远死死地盯住问泽遗的一举一动。

看着他从茫然到痛苦,随后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问泽遗,撑住。”

他声音发颤。

最后的雷劫比他预估得更迅猛,比起突破关窍,更像是突破大境界。

化身三重的修为压根抵挡不住,多数修士这时已经疼得打滚惨叫,甚至想要寻死觅活。

可问泽遗在恶劣环境下只是动作凝滞,宛若尊精巧的,失去痛觉的傀儡。

血液滴滴答答,从他眼眶涌出。

就连他银白色的睫毛上也沾染了血。

顺着他的话,问泽遗的睫毛跟着颤了颤,像是寻回神智。

他剧烈地咳嗽几声,终于开始正常地呼吸。

擦了擦眼睛,眼角边不是泪,而是血。

一块帕子在他耳边小心拂过,问泽遗看过去,才发觉帕子上鲜红醒目。

他的耳朵也没能幸免。

刚才那道天雷过于凶猛,像是奔着取他的命来。

还好是挺过去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问泽遗凭着本能都能完成,毕竟他对处理伤病轻车熟路。

劫后余生的问泽遗呕出堵在胸口的瘀血,因为沾染了鲜红,苍白的嘴唇多了几分艳色。

他没敢大幅乱动,只是等到感觉没有鲜血溢出,这才敢眨眼。

兰山远扶着他的肩,将他带得支起身,脸上面无表情。

瞧见叠在旁边整整齐齐的方帕,问泽遗暗道不妙。

这是师兄又气了。

“我不疼的。”

面对兰山远,问泽遗勉强扯出笑来。

师兄替他挡了这么多劫,就算再来十道,他也要撑过去。

若是这都撑不住,他怎能去为往后筹谋。

“马上就结束了。”

兰山远将焦虑不安收得极好,小心地替他擦拭唇角,没忘记宽慰他:“这是最后一道雷劫。”

“最后......一道?”

问泽遗视线尚且不清,却也能瞧见外面的暴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

再也没了电闪雷鸣。

他挺过了最后一道劫,岂不是说明......

“你突破关窍成功,已到化神四重。”兰山远的语调稀松平常,像是在和他说最普通不过的事。

“刚突破时会很虚弱,你还需要休息。”

问泽遗靠在墙根处,难以置信。

兰山远都屡次突破不得,规则居然能让他个炮灰突破。

他尝试调动身体灵力,却因为太过虚弱,以失败告终。

可就算调动失败,他也能察觉到经脉确实更加强健了,而且头脑并未有之前受伤时那般混沌,反倒逐渐清明。

“再过一个时辰,你可以再尝试调动灵力。”兰山远拿出张灵符,贴在他手背上。

灵符触碰到问泽遗皮肤的瞬间碎裂,组成符文。

化神四重。

谎称他突破很容易被戳穿,很显然,兰山远也没必要在这事上骗他。

外头的苍雀们欢呼着,像是在庆祝暴雨终于停息。

借着又变好些的视力,他甚至看到远处黑沉沉的天边星斗璀璨。

不是血红,而是银白。

“只是如此?”

他看着掌心,觉得魔幻。

突破关窍虽然不算易如反掌,可对他这运势不好的炮灰来说,简直比想象中顺遂百倍。

规则肯定不希望他变强,可他却还是越过规则,成功突破了。

“受了感召,渡过雷劫,师弟还想如何?”

兰山远脸色微沉。

问泽遗能受住雷劫,但刚才问泽遗的惨状,他只能受住看一次。

问泽遗收回手。

总不能和兰山远说他是炮灰,兰山远是主角,他本来觉得自己突破不了的。

等等,渡过雷劫。

他彻底卸了力,双目空洞,喃喃自语。

“我真不是东西。”

他这雷劫,遭罪的可是兰山远。

兰山远面露不解,宽慰道:“雷劫过后,心神紊乱也很正常,切勿妄自菲薄。”

问泽遗僵硬地转过头,一双凤眼一眨不眨,直直盯着兰山远。

盯着盯着,眼眶红了。

“兰山远你诓我!”

他怒道:“疼都让你受,轮到我就只剩下一道雷劫。”

见他有力气喊,兰山远反倒心情好了些。

最后一道雷劫最凶,顶得上前面所有的落雷。

可这也是唯一一道他不能替他受的雷劫,哪怕置换疼痛也不行。

突破关窍的人是问泽遗,他得亲自去渡,才能了结其中因果。

所幸,问泽遗在非人的折磨中坚持下来了。

见他只是微笑,问泽遗更来气了。

“替别人渡劫,师兄能收到什么好?”

兰山远温声:“你安然无恙,这就足矣。”

问泽遗气极反笑:“我是安然无恙,可这渡劫的境界也没涨到师兄身上,师兄倒是比我高兴。”

“你能突破境界,便是喜事一桩。”

兰山远收住浅淡笑容,轻叹:“我的境界往后都难涨。”

听到他这话,问泽遗的心下一沉。

兰山远能卜天命,兴许他自己也看到过往后的路数,发觉天道对其不公。

他压下酸涩,面上不显:“师兄不过是失败了几次,不接着试怎么知道结果。”

兰山远护他,他亦会护下兰山远。

往后兰山远能够突破,还能飞升。

他们都得好好的,把麻烦事都甩在九重天外。

“我之前也卡了多年境界,说不准下回我替师兄挡雷劫,师兄就能突破了。”问泽遗笑道。

“师兄飞升,不过是迟早的事。”

“四师弟想让我快些飞升?”

兰山远叠好帕子,同他面对面,平视着问泽遗。

“自然是。”

私心来说,他并不想兰山远太早飞升。

他只想要兰山远平安。

“我可以过些年再去找师兄。”

“我还有记挂不下的事。”

兰山远捏住他的手腕,熟络地按压穴位:“就算能走,也暂且不会走。”

“泽遗,别思虑太重。”

问泽遗心跳得快了些,对上兰山远的视线,荒谬的想法破土而出。

放心不下的事里,他算一桩吗?

他相信算的,至少作为师弟算一桩。

可眼下,他只当兰山远说的是持明宗。

麻烦事丝丝缕缕,现在正是最糟糕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经不起任何改变。

“师兄,能让我靠一会吗?”

确实是太疼了,所以才让他没了分寸,想贪心些。

兰山远不语,只是坐回他身边。

肩膀边传来温热,问泽遗没敢全靠上去。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就连系统都能看出他身体虚弱,心情更是不佳,半句废话没有,熟练地弹出小说原文。

问泽遗只翻了几页看过进度条,就明白剧情又更改了。

可惜改得并不彻底。

后面赐翎遭受虐待的戏份原封不动,但是改了他变成疯子的理由。

这回的大火烧山并没导致苍雀灭族,可死了三个对于赐翎来说最重要的人。

父亲燊烨,大哥奎烙,和三哥丹阳。

从外头匆匆赶来的赐翎发现自家散了,母亲遭受不住打击疯了。千娇百宠的小少爷受不了打击,浑浑噩噩地离家出走,却不慎掉入山沟之中。

恰好碰上南疆多见的泥石流,他摔伤了腿,被困在封住口的山洞中,原本还算清醒的意识变得愈发模糊。

在磋磨之下,赐翎又疯了。

而后泥石流带来的落石消失,可他走不出山洞,只能等着沈摧玉到来。

到此为止,苍雀族的危急并没彻底解决。

他拯救了大部分苍雀,依旧没拯救位于剧情核心的赐翎。

早有心理准备,问泽遗也不觉得意外。

下一步,理当是帮助苍雀族揪出真凶来,并且劝住冲动的赐翎。

“系统。”

识海中,他声音飘渺。

“等到完成任务,我能留在这里吗?”

【留在哪?】

系统一时没反应过来。

“留在这本狗血文里。”

实在不是他想张口闭口狗血文,原书书名因为过于少儿不宜,被屏蔽得全是口口。

不过他存活下来的前提是改变剧情,等到时候,狗血文应当也不是狗血文了。

【......】

系统沉默了。

它没想到问泽遗会动这种心思。

据它所掌握的信息,宿主童年和少年时期生活并不如意,孤独贯穿其中。

但在宿主曾经的世界,他成年之后,生活已经走上正轨。

宿主是个奇怪的人,和朋友聚在一起时非常热络,也总能很快抽离出去。

他在社交时游刃有余,却也始终没谁走进过他心里,他也没走进过谁的心里。

热闹之外,问泽遗并不排斥独来独往,看起来没太大物欲,没牵挂的人,却又热爱当下的生活。

问泽遗爱着他的朋友们,却好像也不是特别爱谁。

他出过画集和漫画,漫画剧情多数是些少年少女冒险的故事,结尾停在他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他已经付过全款屋里种了满墙绿萝,问泽遗刚打算领养一只黑不溜秋的猫。

他的画很受人欢迎,甚至比优越的长相更受欢迎。

强行绑走他,系统其实是有愧疚的。

他不像那些生无可恋的赌徒,绝望的绝症患者,或是适应不了社会的边缘人格。

在那个世界,问泽遗勉强也算个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活得潇洒。

可狗血文里的他看起来风光,却如履薄冰,被人诋毁,被人议论,被人关注。

曾经的问泽遗有画师该有的所有职业病,可因为会有意运动,身体状况并不糟糕。

自由惯的问泽遗理当不喜欢这种生活。

【我可以向总部申请。】

这种小申请一般都会批下来,系统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表达了尊重。

宿主是个还不错的怪人。

【可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多谢。”

问泽遗朝着傻兮兮的铁壳玩意笑了笑:“想做,所以就做了。”

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偶尔也能设想下往后的事。

宿主笑起来确实好看。

系统晃悠两圈,豆豆眼变成蚊香,愣愣关了机。

天边亮起曙光。

突破境界,问泽遗神清气爽。

见他睁开眼,兰山远从纳戒里掏出个灵果。

“师兄连吃的都有?”问泽遗诧异,他就没见过兰山远嘴馋。

这枚桃雾果瞧着水润,怕是临走前才装进纳戒。

兰山远面不改色:“只有一个。”

问泽遗心照不宣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灵果分了对半。

甜脆的果肉下肚,问泽遗的心情更好了。

两个算得上大能的人背着外头的苍雀,毫无歉疚之意地吃了独食。

他们乐得清闲,苍雀们却高兴不起来。

天一亮,整个苍巽山荒凉凄惨的景象暴露在视野间。

到处都是干秃的枯枝,原本肥沃的土地也成了焦黑色。

禁制好不容易破开,他们却开始惴惴不安。

家变成这样,该怎么和下山的族人们交代?

“问泽遗!”

远远传来一声吼,问泽遗赶忙咽下最后一口灵果,佯装无事发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兰山远眼色微冷。

打开结界,赐翎和炮弹似得飞奔过来,乱糟糟的头发遮着眼睛,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像个乞丐。

虽然狼狈,可他脸上全是欣喜的笑意:“你们没死,太好了。”

想到书里瞧见沈摧玉强制爱还只会发呆的傻鸟,问泽遗看赐翎的眼神顺眼多了。

“看到兰宗主,和你进去,我很担心。”他说得太快导致结结巴巴,“你前脚,他后脚,冲进火里。”

问泽遗定定看向兰山远,眼中从不解到审视。

他早想知道兰山远怎么跟他一路的,原来是从他进山,兰山远就在后边。

他微微眯起眼,兰山远却只是面不改色地偏过头。

因为赐翎还在,问泽遗也不好明着问,只能冲赐翎道:“你哥哥们很担心你,过会记得同他们报平安。”

“知道。”赐翎抖了抖耳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确实,给你惹麻烦,也给他们惹麻烦。”

“有件事我很好奇。”问泽遗状似无意,“我瞧你在家很受宠,哥哥姐姐都怕你磕着碰着,之前怎么放心你跑去中土?”

“哥哥确实,不放心,大哥之前都不让我出去,说外面危险。”赐翎不以为意,“我觉得,没什么,还是好人多。”

“这次哥哥,是想让我历练,才肯让我去,说遇到事,报他名字。”

他说的哥哥,自然是丹阳。

问泽遗了然:“咱们也算过命交情,我需要你帮我两件事。”

“什么?”赐翎眨了眨眼。

“第一件,帮我看看有没有苍雀出事,我怕有人趁火打劫。”

“第二件,你两个哥昨晚吵得很凶,去找个人打听他们吵了什么,别让你哥哥们知道。”

“第一件,可以,第二件,你问这干嘛?”

赐翎不解。

“我好奇啊。”问泽遗笑眯眯,“昨晚听他们吵架听不懂,觉也没睡好。”

“你应该也清楚,我又不会害谁。”

赐翎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好,我帮你问。”

“赐翎————”

远处有苍雀在喊他,他急匆匆和两人道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

“你不担心他被套话?”

身旁传来兰山远的声音。

“本来也没指望赐翎。”

问泽遗盯着苍雀们聚集的树下:“套话就套,其实他们吵架内容,也不是要紧的线索。”

能问来最好,问不来也无所谓。

他已经能猜到是谁做的,对方掩饰得并不好。

只是不清楚对方的动机而已,而且比起内鬼,他更感兴趣内鬼背后的人。

“他该晚些来,我都没尝出桃雾果的味。”

一只新鲜的桃雾果递到他跟前。

问泽遗没接过去,而是看向兰山远。

“师兄,刚才那不是最后一颗?”

兰山远脸上温和的表情毫无瑕疵:“恰好发现还有剩的。”

“行。”

问泽遗也没多想,接过去擦拭干净,用刀切肉削核,分成两半。

没想到师兄还喜欢藏着吃食,明明平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他这是发现了师兄的小秘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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