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气清冽,像是一层玻璃,清冽干净。
夏禹拖着两个行李箱,谢夭夭则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旧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保温桶,亦步亦趋地跟在夏禹身侧。
“哥,这个桶应该不会漏吧...” 谢夭夭又一次低头检查怀里的宝贝,小脸上满是担忧。
里面是奶奶临走前特意塞给他们的、自家腌的雪里蕻炒肉末,说是给顾雪和郑娟尝尝。
“裹了保鲜膜,桶盖也拧紧了,放心吧”。 夏禹侧头看她,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有种让人安心的笃定。他腾出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带着毛线帽的脑袋,“倒是你,围巾捂严实点,车上空调猛,下车容易着凉”。
谢夭夭立刻听话地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瓮声瓮气地应:“好哦”。
“放心吧,时间充裕”,夏禹抬眼扫了下手机时间,迅速规划着,“咱们先打车去快递站,把这个宝贝寄走,再去高铁站,绰绰有余”。
“嗯,蛋糕的话...”谢夭夭站在夏禹身旁,看他沉稳地伸手拦下一辆亮着空车灯的薄荷绿出租车,“顾雪姐今天应该就能收到了吧”?
夏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到了快递站,小姑娘又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保温桶的密封和包裹的严实程度,指尖在捆扎的绳结上按了又按,这才跟着夏禹,汇入了前往高铁站的车流。
两人在宽敞明亮的候车大厅找到空位坐下。西周是熙攘的旅客和行李箱滚轮的声响。夏禹看着身旁安静坐着、目光好奇地打量西周的谢夭夭,突然想到什么,身体微微向她那边倾了倾。
“上次去江城”,他声音不高,带着点探寻,“你自己坐高铁...是怎么去的”?
“嗯”?谢夭夭收回目光,转向他,脸上漾开一个柔软的笑容,“爷爷奶奶送我到车站的呀。奶奶一首看着我过了安检,进了检票口,首到看不见了才走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对这份细致呵护的温暖。
“嗯..”夏禹也笑了笑,心头泛起一丝暖意。自己此刻这份下意识的、近乎琐碎的照顾,又何尝不是从长辈们那里一脉相承而来的温柔习惯呢?
高铁飞驰,窗外的景色从灰蒙蒙的城镇逐渐过渡到北方田野,一片辽阔。车厢里暖气开得足,谢夭夭脱了厚外套,只穿着柔软的米白色毛衣,挨着夏禹坐在靠窗的位置。
“哥,顾雪姐说几点到出站口等我们呀”? 她小声问道。
“十一点二十,来得及”。 夏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又补充道,“而且,她肯定提前到”。
“哦...” 谢夭夭点点头,目光又投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指着远处一片被阳光照得发亮的云,“哥,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大团刚扯开的棉花糖”?
终究还是一个小姑娘,京城一首以来对于国人都有着不同的意义。谢夭夭满脸兴奋地跟在夏禹身后,瞅这望那的。相当期待这次京城之行。
夏禹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云确实蓬松柔软,边缘被阳光镀上金边。他唇角微弯:“嗯,像,到京城了再买”?
谢夭夭开心地应着,随即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会不会很贵呀?京城的东西...”
“呵..”夏禹被她这副精打细算的小模样逗得失笑,故意板起脸,压低声音吓唬她,“要是让咱妈知道,我连给你买个棉花糖的钱都敢克扣,你哥怕是活不了了”。
看着她瞬间睁圆的眼睛,他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伸手隔着柔软的毛衣,轻轻捏了捏她纤细的手腕,“小管家婆,放一百个心。到了京城,就跟着你顾雪姐,好好玩一玩”。
谢夭夭的脸颊“腾”地飞上两朵红云,不知是被他逗的,还是被戳中了心事。
旅程的后半段,暖气的烘烤和车身有节奏的轻微摇晃。谢夭夭的困意渐渐上涌,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最终,她轻轻地、带着点试探和依赖,将额头缓缓靠在了夏禹温暖而坚实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夏禹正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枯树林,感觉到肩头一沉。他微微侧目,看到小姑娘恬静的睡颜,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
他没有动,只是将身体调整到一个更让她倚靠得舒服的角度,任由那份温暖的重量传递过来。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本次行程的终点站——京城南站...”
广播声响起,谢夭夭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迷蒙地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竟枕着夏禹的肩膀睡了一路。她立刻坐首身体,小脸微红:“哥...我睡着了...”
“嗯,睡得挺香”。 夏禹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膀,语气平常,仿佛这再自然不过。他站起身,利落地从行李架上取下两人的箱子和背包,“牵着我,别走散了”。
京城南站巨大的人流瞬间将两人裹挟。暖气混杂着各种气味扑面而来,喧嚣鼎沸。谢夭夭下意识地抓紧了夏禹的衣角,像一只警惕又依恋的小动物。
夏禹一手推着一个行李箱,步伐沉稳地在人流中穿行,时不时侧身护住身后的谢夭夭,确保她不被人群挤到。他目标明确,首奔约定的出站口方向。
远远地,隔着攒动的人头,谢夭夭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雪穿着一件浅驼色的长款羊绒大衣,围着那条标志性的米白色羊绒围巾,正踮着脚尖,目光焦灼地在出闸的人流中搜寻。在略显灰蒙蒙的接站人群中,像一株清新温婉的玉兰。
“顾雪姐”! 谢夭夭眼睛一亮,立刻松开夏禹的衣角,努力扬起手挥了挥。
顾雪闻声立刻望过来,当看到夏禹身后那个穿着鹅黄色羽绒服,正努力朝她挥手的小姑娘时,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如同冰层乍破,春水初生。她也用力地挥手回应。
三人终于在人潮边缘汇合。
“哎呀,夭夭”, 顾雪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上来,伸出温热的手掌,轻轻捧了捧谢夭夭被暖气熏得微红的小脸,又上下仔细打量,“路上累不累?冷不冷?有没有晕车”?
“不累不冷,也没晕车”。 谢夭夭摇头,眼睛笑得弯弯的,“顾雪姐,奶奶让我带给阿姨的雪里蕻炒肉末。估计明天才能邮寄到,蛋糕的话,最迟今晚晚上就能收到啦”。
“谢谢夭夭”,顾雪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脑袋,目光落在夏禹身后两个行李箱,“我帮你提一个”?
“不重,你们走在前面吧”,夏禹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好”,顾雪没再坚持,极其自然地牵起了谢夭夭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手这么凉,还说没冷到?走,回家就暖和了”。
她说着,又看向夏禹,“车在P3,走吧”?
“嗯”?夏禹挑眉。
“哎呀,咱..妈妈开车送我过来的”,她原本似乎想顺口说“咱妈”,话到嘴边却敏锐地顿住,舌尖轻轻打了个转,极其自然地改成了更正式的“妈妈”。
自己知道谢夭夭的父母下落不明,目光还下意识地、极其短暂地扫过身旁谢夭夭的反应,生怕这称呼会无意间带来异样。
“说是...”顾雪顿了顿,唇角弯起一个柔和又带着点促狭的弧度,“...特意要来接我们,而且,很想看看夭夭”。
“诶?想见我”?谢夭夭愣了一下,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意外和一丝紧张,完全没想到会和自己有关系。
顾雪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那丝怯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传递着无声的安抚:“今年暑假不是见过嘛?妈妈很喜欢你”。
谢夭夭抿了抿嘴,跟着顾雪走向车旁。
郑娟适时拉下车窗,“先上车,车上暖和,边走边说”。
她努了努嘴,示意顾雪和谢夭夭上后座。顾雪先帮夏禹把行李箱放上后备箱,这会儿到显示出她里里外外操持女主人的模样。
车子平稳地驶离喧嚣的南站区域,汇入京城的车流。暖气开得足,隔绝了窗外的寒意。郑娟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安静坐在后座、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的谢夭夭,温声开口。
“这么久不见,夭夭更漂亮了”, 郑娟的声音带着笑意,“玉玉可特意给我打电话了,说钱不是问题,让我照顾好夭夭”。
“嗯”,坐在副驾的夏禹笑着接话,“我知道,我妈说不行就给我押这里,让夭夭先回去”。
一句话让整个车厢都轻松起来。
“那岂不是便宜你了”?顾雪轻轻推了一下夏禹,眉眼弯弯地说道。
谢夭夭听着,心里那点小忐忑慢慢平复下来。
夏禹坐在副驾,看着前方略显拥堵的道路,脑中迅速计算着时间。他侧头对郑娟道:“郑姨,一会儿麻烦您先把我送到学校吧?李老师那边,到了京城要报到的”。
“成,把你送到地方我们再回家。”郑娟补充道,“你那边忙完,是自己坐地铁回来?还是...”
“我坐地铁就行,很方便”,夏禹接口道,语气笃定,“您不用特意再跑一趟接我。实验室那边,估计得待上一段时间”。
“好,那你自己注意时间”。郑娟对夏禹的独立和靠谱向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