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易突然忆起褚纪曾经想出的极端计谋——打算刨开他人墓地来报复敌人,赶忙澄清道:“骨头都可以接受,只是务必别用人骨。”
赵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他带着族人及随同的牲畜离开了那座豪宅,步入了一片广袤荒凉的土地。
一辆由双马牵引的马车正快速行驶在大地上。
然而,前方的道路条件却越来越恶劣:庄稼已然凋零,杂草亦难以存活,树木的树皮都被剥光以作为食物来源,即便是一小撮土壤也需要含着少许的水分方能勉强食用。
路途两侧时不时会出现一些骸骨,那些曾经活生生的生命留下的骨骼上的肉已被食尽,可见这一年的 ** 导致人们不得不以人食人来勉强求生。
典韦坐在车厢里问道:“前边的路程怎么样了?这会儿的阳光不再高高挂着,似乎已经开始西移了。”
驾车的褚燕回头回应:“哥哥,马匹开始有些疲倦,我看要找个地儿停一停,今晚在此安歇可好?”
典韦从车厢中露出魁梧的身影,点头同意道:“可以。
天已黑,夜间行进风险较大。”
他们计划的这段旅途其实不过两百多公里,即使是传说中的千里马,通常也只能在白天行走大约三百五十公里,远达不到‘千里’的说法,后者约等于五百公里。
之所以对马匹的速度有这种夸张的认知,是因为历史上的计量单位发生了变化——‘千里’的概念最早出现在周朝,当时使用的单位叫作‘华里’。
根据后世的换算标准,一华里约为300米,也就是说,按照周朝的标准,一匹能走‘千里’的马,一天最多也只能行走三公里。
而在后世,单位长度增长到了500米左右,但这一个‘千里马’的美好设想却被保留下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错误的观念也就逐渐形成了。
实际上,像褚家这样普通的马,能够连续行走一百三十华里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考虑到它们还需要拉着沉重的货物前行。
更不用提,虽然在爆发性的短时间内马能跑很远,但之后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体力,若不让它充分休息,则可能会因过度劳累而发生危险状况。
相比之下,人类虽然单独的一次奔跑距离有限,但通过简短的休息就可以迅速恢复精力并继续上路,如果以持续的时间跨度来计算,人类的耐久性能接近或超过马的两倍。
当然,在负载重量和持久能力方面,马的优势明显高于人力——即使是背着两个人,马匹仍可以保持相对稳定的前进速度。
但人即便仅仅是携带另一个人的重量,在长时间内能维持跑步十几公里就已是非常了不起的表现。
听了褚燕的建议,典韦点头表示赞同:“就这样办吧,我们也顺便问问路上遇到的人,了解下前方的道路状况。”
褚燕应道:“好吧。”
虽然是熟悉此地地形并非其专长,但他毕竟从未来过此地,询问他人无疑能帮助减少犯错的可能性,防止因走错路而延误将哥哥顺利送回去的时间。
于是,他慢慢地将马车速度降了下来,准备寻找合适的宿营地。
褚燕环视四周,一边寻找适宜夜间休息的安全地点,一边搜寻存活的人。
典韦也随之走出,在他身旁坐定,与他一道展开搜索。
就在他们向远方张望的时候——
远处的地平线边,出现了一群蹒跚前行、如同丧家犬般的难民。
有人!
褚燕和典韦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策马疾行,加速前往难民所在之处。
待到走近,
这群仿佛已被绝望吞噬的灵魂却突然展露出了一抹生命的火花。
年轻力壮者迅速集结,围护住老人、孩童与妇女,眼中透露出警惕之色。
褚燕与典韦再次对视,眼中的惊奇溢于言表。
一路跋涉而来,
目睹了太多因 ** 而失去人性的悲惨场景。
多数人在极端环境下彻底放弃了道德界限,更不用说保护弱小。
即便是所谓的好人,也只是彼此不加害而已。
许多时候,老弱病残更像是大家共同觊觎的目标——
等待倒下那一刻,四周的‘同胞’将即刻化身为兽,将其撕裂成碎片,分食其肉, ** 骨髓。
面对这般景象,
连典韦与褚燕也不禁质疑:这些人还是曾经熟悉的人类吗?或已成为披者 ** 的野兽。
尽管多次尝试将这些野兽般的人群驱散,但收效甚微。
他们或许会一时因恐于强力后退几步,但这批被称作‘野兽’的民众总是会重返原地,
围绕着脆弱的一群体。
经历了这样的场景无数次,他们逐渐适应,并对此麻木不仁。
因此,此刻在极度饥饿之下仍坚守着某些原则,维护基本秩序的难民令二人备感诧异。
“驾——”
褚燕紧紧拉着马缰,马车缓缓停下位于人群侧。
两人从马车上轻捷跳下,寻一块石块拴牢马匹。
相比于典韦那副凶神恶煞般的外表——
高大威猛,让人望而生畏的模样,褚燕的面容虽非英俊非凡但也显得亲和许多。
若能听到人们心中的评断,
典韦一定会感到满腹委屈。
“侠义之士”
的形象竟被误解成了不祥之人!
这是对他的诽谤啊!
这些难民见到二人到来时更加聚集成了一个紧密的圈。
见状,
褚燕回身对典韦提议道:“典韦大哥,不如你就在这等等,我自已过去问问如何?”
典韦满脸疑惑回应:“有什么不对劲吗?是要看守马车?别担心,这些人想动我们的马可没那么容易。”
说罢还展示自已随身携带的短戟,“别说是我自夸,这二十步内,我能保证每一掷都能命中目标。”
然而,片刻思考后褚燕才道出了实情:
“大哥你长相实在太过彪悍了些。”
“你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肯定对你会产生警觉。
我怕你一过去,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他们就已经准备抵抗了。”
典韦听了这话愣住了,内心充满了不解:自已的面相怎么就成了过错?
不过想到过往经历,这类情形确实不在少数。
在外旅行的日子,
无论是进入哪个大城市时,
只要他一到达城门,
原本松懈的城门哨兵立刻提高警惕如临战时般严肃。
一番细致审查后,
最终才会放心让我们进城。
久而久之,他对于外界对自已的第一印象早就习以为常。
“好吧,那我在外面等你,你快去问问吧。”
褚燕点头认可,
快步行至人群边缘。
靠近之前,他停下了脚步,举手大声喊道:“大家请放心,我们并无恶意。”
他的话语声落下。
对面的饥饿民众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但聚集的阵型并没有因此松散。
古语云:“无害人心易起,戒备之心勿失”。
他们自然不会因为褚燕一句话便轻易降低警觉。
此时,队伍中走出了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撑着一根已经开始发黑的手杖走上前来问:
“阁下,找我们有何贵干?”
褚燕稍微躬身答道:
“我等从冀州常山郡出发,欲前往兖州陈留国。”
“行至这里,不明方向,希望能告知这是何处。”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干燥的食物饼,众人立时目光集中在了那块干食上,不禁咽了咽早已干涸的喉咙,眼中充满渴望。
褚燕继续说道:“我们不白白求问,可以用这块干食交换。”
干食不大,仅相当于两只手叠加在一起的面积,是用小米和面粉搅拌水分烘干制成的。
对于眼前这一大约有二十人组成的饥民群来说,可能一块干食饼甚至不能填满其中任意一人的胃口。
但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即便如此,哪怕一小片干粮,也能激起他们的强烈渴望。
不过,这些人的规矩很好,在老人开口之前,谁都没有说话。
老人舔了舔干枯的唇说道:
“少侠,此地位于广平郡西面,临近并州上 ** 分界。”
“沿此条大道前行,便可通往京师的所在之地。”
“若要去陈留国,还需再向前行大约三十余里路后,取东偏南方向的分岔路行走便可到达。”
哎?
怎么会靠近并州?
褚燕一时怔住。
他的确是计划一直朝东南方向前进,怎料中途不知何时偏移至西侧。
毕竟,在那个没有现代导航系统的东汉末期,
旅行完全依赖于对道路的感觉。
当然,出发前褚燕还是从其父手中获取了一张地图。
但,
这张图绘制的质量相对粗糙,仅能做到基本辨认路径。
加之如果感觉路感不强,或是四周缺少显著标识,
即使有地图也很容易偏离正确路线。
还好此次偏航距离并不远,尚可以进行修正。
褚燕向前几步,将干食递给老人,“感谢老前辈指路。”
“这没什么,反而是我应该感谢少侠您才对。”
老人接过干食并未立刻享用,
而是将其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几块,
较大的给了儿童和走路有些晃悠的妇人们,而较小的部分分给其他饥民。
至于他自已却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