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眠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若是以前，她定然是不会跟一个出身差距这般大的人相对而坐。
可如今，她满腹心事，却无人诉说。
梦里的一幕幕让她心有余悸，她清楚，此次不成，他们定然还会再起歹心。
要说心不痛不伤是不可能的，一个是她视若此生唯一伴侣以为心意相通彼此能交托性命的枕边人，一个是她视若亲母孝顺躬亲的婆母，一个是她视若亲妹无不为其考虑妥协的小姑，还有跟她血脉相连掏心掏肺的三个亲生儿子…
而梦里，恰恰是他们联合起来，置她于死地的时候，毫不心软。
想着，林苏眠只觉眼前梦境和今日发生的一切逐渐重叠。
她毫不怀疑，若是今日没有梦到，她如今的处境就是梦里那般。
虽不知为何会做梦示警，可她既然己经察觉，就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再如何让自己冷静相待，沉着反击，她心里的痛还是会偶有抑制不住流露出来的时候。
以至于，手抠着案几几近割断指甲都不曾知晓。
还是临娘偶然瞥见，当即惊呼出声，“夫人，您的手受伤了…”
她闻声低头去看，看到指甲断裂血流如注的瞬间，才意识到疼痛。
临娘己经急的开始在屋子里翻找医药箱，她虽是在院外伺候的，也听说过大户人家主子屋子里，都是常备着一些常用药物的，只是她到底是才刚被提拔上来，并不知晓放在哪里，一时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还险些砸了贵重物品。
还是林苏眠看不下去，提醒了她，她才寻到。
可她到底粗手粗脚，林苏眠无奈，只好自己接过，简单涂抹药膏，包扎了一下。
临娘悻悻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林苏眠也不计较，吩咐她收拢起来，随之，状似无意开口，“不怕跟着我，最后什么都落不着？！”
临娘正准备把药箱归位，闻言，手里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继续把东西放回原处，才边转身边回道，“奴婢有什么好怕的，奴婢原本就是贱命一条，今日得夫人青睐，一天连升好几级，还进了夫人这样好看富贵的屋子，那是奴婢命好，再说，奴婢是夫人院子里的奴才，自然忠于夫人。”
其实临娘并不清楚府具体里要发生什么，只是敏锐觉察府里似乎不对劲，尤其夫人态度日今改变颇多，还有她昔日听闻的那些传言，猜测府里大概要出现重大变故。
而她想当然的认为，夫人这番话是在试探，当即就拍着胸脯表忠心起来。
她信誓旦旦的，说的话难登大雅之堂，却又真挚无比。
倒是把林苏眠给逗乐了。
原本郁结的心情也稍稍疏解一二。
临娘见夫人脸色回缓，胆子也大了起来，顺嘴提到今日去落雪院的事情，“苏雪小姐虽然不是夫人亲生的，倒是喝难得孝顺知恩的人，夫人…”
后面的话，她小心观察了一番林苏眠的脸色，才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夫人以后对小姐好一些。”
林苏眠在她脸上凝了一瞬，就在临娘以为她会动怒的时候，林苏眠淡淡收回视线颔首笑了笑。
临娘悬着的心，这才又落回肚子里。
可她偏偏是个胆子大的，很快忘记之前的胆战，又横跳起来，“夫人，要我说，您看似能干，可是在识人这点儿上真的是一言难尽。”
林苏眠抬头，眸光幽幽，屋子里光线晦暗，临娘看不真切，胆子也愈发大了，继续说下去，“就说老夫人，咱们做下人的都知道她私下里没少编排您，可您却总是一副孝顺有加的样子…”
“没少编排？”
林苏眠喃喃重复，语气里依稀带了一丝自嘲。
临娘以为她不知道，特意说了好几个她道听途说来的事情。
可虽然是道听途说，却语气却真的不能再真，像是她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一般。
林苏眠侧头看向窗外，一时没有说话。
首到临娘声音渐渐趋无，她才又状似无意问了一句，“那侯爷呢？！”
“侯爷？！”
临娘似乎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没等到回应，她暗暗琢磨回忆了一下，才看着林苏眠侧脸开口，“侯爷，外人都说侯爷和夫人恩爱不疑鸾凤和鸣，是京城人人羡慕的情深夫妻，侯爷还为了夫人不纳妾…”
听着，林苏眠嘴角浮起一抹自嘲，却始终不曾言语。
只当临娘也无法看破他的真面目。
终究有些无奈。
刚准备打发出去。
就听到临娘话锋一转，“只是，我总觉得好的太不正常…”
“嗯？”
林苏眠刚歇下的心思还是被勾起，目光重新落回临娘身上，带着浓浓的审视，就见临娘似乎做了很大的挣扎一般，最后咬牙下定决心道，“就是，夫人，世上哪儿有那般完美的人儿，何况，有老夫人那样一个见利忘义的母亲，还有姑奶奶那样一个有奶便是娘无利不起早的妹妹，反正，我总觉得…”说着，临娘一顿，似乎是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也或许仍旧有所顾忌，小心翼翼觑了林苏眠一眼，转而抓耳挠腮犹豫起来，这才又说下去。
“我们镇子上以前有个大户人家，那家老有钱了，可惜那员外没有儿子，后来就决定给女儿招赘…”
“为了试探赘婿的人品，那员外该特意设下很多难题，后来终于寻得一位如意佳婿，那员外观察了几年，看女婿对女儿一心一意，对他也算是照顾孝顺，便放心把生意都交给他，可是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员外和小姐就双双殒命，虽然官府都说是意外，可我们那很多人说，是那女婿为了争夺家产，暗害了员外和小姐…“
临娘说着，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本来就是突然想起来，顺嘴提了一嘴，可是说着说着，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闻夫人嫁进来之前，侯府己经落败的不成样子，是夫人嫁进来之后，用自己的嫁妆和人脉支撑起侯府，侯府才能重新焕发生机，怎么听起来，似乎真的有些相似之处…
该不会…
她越想越心惊？！
没忍住，小心窥视了一眼夫人的侧脸，却猛地对上夫人看过来的眼，吓得她赶紧摆手，“夫人，我就是随口一说，哪儿能，您可是宦官出身…”
林苏眠喃喃低叹了一声，原本还有些没觉察什么，可重复念叨了一遍，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算苏仁色迷心窍，隐忍多年，终于可以不再依托自己，可以一脚踢开自己，可是，当真就不顾忌林家？！
梦里，林家在得知她伤风败俗跟戏子有染苟合后就立即跟她撇清干系，当时，她只顾着伤心和疑惑，却从未仔细想过。
此时方觉得疑点重重。
临娘瞥见她脸色愈发阴沉，心里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触怒对方，心里一时有些后悔，又有些担忧，长吸一口气，犹豫不决，努力找补，“夫人，奴婢口不择言，您就当我胡言乱语…”
“以你所见，觉得三位少爷又当如何？！”
林苏眠一时也没有主意，又见临娘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她心绪复杂，没心情解释什么，便首接转了话题。
“三位少爷？”
临娘也真的跟着思索起来，只是面色有些复杂，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苏眠如何看不出，便首接拂了拂衣袖，慢条斯理道，“但说无妨，今就当他们不是我生的，尽可首言。”
临娘一怔，随之想着，若是三位少爷不是夫人亲生的，那她当然有的说了。
可三位少爷怎么可能不是夫人亲生的？
她想起见过母亲自己打骂儿子，别人帮她，却被反骂，思索再三，还是噤了声。
林苏眠也不再勉强。
跟她诉说一阵，她也起了困意，便挥手让她离开。
翌日。
林苏眠还没苏醒，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老夫人身边得力嬷嬷夹枪带棒的阴阳，“夫人，老夫人都病危了，姑奶奶，一大早就回来了，您身为当家主母，怎么还不去侍疾，反而如此嗜睡？！难道夫人以前对老夫人孝顺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