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铲子土盖上,威廉从斯图尔特和陆宁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好了。现在他不必遭受病痛的折磨了。”
陆宁看着眼泪划过威廉的脸颊,砸进绿意盎然的草地。
现在,仿佛是唐尼站在他面前,雨季终于来到了威廉的眼睛里,自此,陆宁明白,哪怕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也无法离开这场缠绵的雨。
唐尼死了,从此威廉再也迎不来夏日。
一两句话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斯图尔特和陆宁顶着一样的肿眼泡被领回家。
回去的路上,陆宁沉默地抠着车皮。
肖余光扫到他,活跃气氛道:“要拆掉我的车吗?”
陆宁老老实实把手收回去。
“学校的录取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肖问。
陆宁揉着眼睛:“六月底,大概二十多号吧。”
“嗯,”肖点头,“没有几天了。”
从墓地到家里,陆宁一路上总在揉眼睛,进了家门,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莉莉喵喵叫着蹭过来,陆宁弯腰,一只手抱住它,另一手控制不住揉眼睛,肖握住他的手腕制止。
“怎么回事?”肖捏着他的下巴向上抬,看着他眼白里全是红血丝。
“给医生电话。”肖对上前的丽莎说,“我有急事要出去,晚上不用等我,别再揉眼睛了。”
——
特丽娜酒庄,办公室内,独眼跛着脚走进来。
“先生。”他将文件放在桌子上。
肖一手捏着烟,一手翻看。
“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肖说,“按计划办就好,保证夏娜·里奇的安全。”
独眼点头:“另外,瓦伦丁己经注意到你身边那个男孩了,他派人跟踪,不过别墅区他的人进不去。”
肖眼神阴沉:“很有胆量嘛。我记得瓦伦丁有个弟弟。”
“是的,不过他己经死了很多年了,瓦伦丁为了家族继承人的位置不择手段,比起他,他父母更中意这个孩子。”
“既然真的死了,那就找个假的,我会安排人帮助你找到他弟弟的死因,最近不要再来我这里,注意保密。”
——
“发炎了,”医生放下手电筒,“我说过很多次了吧?情绪对心脏病患者来说是重中之重,不要再哭了,你没发觉自己最近心律不齐更严重了吗?”
这半个月来一首沉浸在备考的紧张和朋友离世的悲伤,陆宁完全没有感觉,现在医生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难受起来。
“这样下去,”医生唰唰写药方,“你就可以不用上大学了。”
医生离开后,陆宁躺在长椅上,刚滴过眼药水的眼睛冰冰凉凉。
莉莉跳进他怀里,在他的纯棉短袖上踩奶。
手心里是莉莉的毛茸茸的脑袋,带着生命的温度,落地窗外,刚来时候还一片荒凉的花园,现在开满了蓝白粉相间的无尽夏。
花团锦簇的夏天来了。陆宁闭上眼睛,风吹过来。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所有人前面,没想到唐尼会先他一步离开。在美妙的午后,他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心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就懂了原时间线里肖为什么会自杀。
世界美妙,但与你无关。
——
录取结果出来那一天,陆宁捧着电话热泪盈眶的同时,卡斯帕在葬礼上留下两滴鳄鱼的眼泪。
“接下来,就到了你大展身手的时候。”瓦伦丁挽着自己新婚太太的手说。
卡斯帕点头。
“听说政府拨了一笔专款,用来扶持农作物的收割买卖,我等着看你的表现。”说完,瓦伦丁拍拍卡斯帕的肩膀离开。
另一边的玛瑙街一百号,肖收到了游轮的邀请函。
“谁和您一起去?”赖特问。
“道森。”肖摸着邀请函外的烫金字体,“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当然,有件事我要你帮我做,要做的让除了道森外的人,神不知鬼不觉。”肖的食指在桌上轻点着,然后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肖的气势立刻软下来:“怎么了?”
“我的录取结果出来了。”陆宁的声音颤抖。
“嗯哼,哪个学校?”
“第一所,博翰利综合医药大学。”陆宁皱眉,“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因为我相信你的实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肖轻笑道。
“好吧,你今晚回来吗?”
“嗯,等我一起吃晚饭好吗?饭后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七点半,肖准时出现在家门口。
莉莉己经养成习惯,不管是谁从门口进来,她都要喵喵叫着去迎接,然后在跑回来。
猫咪几乎是冲过去的,肖一个趔趄,差点踩到她。
陆宁端着汤从厨房出来。
“小心点。”肖皱着眉接过来放到餐桌上。
“你的脸好臭。”陆宁双臂交叉调侃道。
“那我喷点香水。”肖转身去厨房洗手。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陆宁跟在肖身后,莉莉又跟在他后面,两人一猫在开火车。
“一般般。”肖用带着水的手指点点他的额头。
“好啦,三个小鬼,”丽莎端起沙拉,“开饭。”
晚饭上丽莎絮絮叨叨讲着上大学的事。什么要多交朋友,但是最好不要住宿,别墅要回来,但是平常不能总是奔波。搞医学要专心,但是不能伤害身体。
陆宁不停点头,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晚饭后躺在沙发上看肥皂剧,紧绷几天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陆宁没由来想起唐尼,不知道他要是还活着会去哪所大学。
伤心难免落泪,好在赶在肖从书房出来前擦掉了。
走过来的肖看着他通红一片的眼眶,只是摸摸他的脑袋不戳穿。
“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肖靠着他坐下。
陆宁点头,关上电视机。
“我的工作最近有些问题,出于保护我不能告诉你具体是什么问题。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以及我计划的顺利进行,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肖盯着他,“当然,不管选择哪一个,你的生命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你说吧。”
“第一个,跟着我一起走;第二个——”
“第一个。”陆宁打断他,眼里的红还没有褪去,“你在哪儿我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