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人格解体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凝重的空气。

会长的手指死死抓着病床的护栏,金属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窗外,圣三一的樱花不合时宜地飘落,有几瓣粘在玻璃上,像是被这个噩耗凝固的血迹。

“不是你们团长来吗?就派你?”她的声音尖锐得不像自己,蓝色的眼瞳因为充血染成紫色,里面翻涌着混乱的暗流。

美弥的听诊器在胸口轻轻晃动,反射着冰冷的光:“会长大人,我是救护骑士团医术最好的成员。”她的声音平静,却让会长觉得更加刺耳。

“那老师到底怎么了?”会长的指甲无意识反复地在护栏上刮擦,发出令人难受的声响。

凛酱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会长大人,请冷静…”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会长突然转身,蓝白发在空气中划出破碎的弧线——

“你叫我怎么冷静!老师他…他…”

没有人能理解,只有老师,是她把老师再一次卷入这个地方,是她恬不知耻让老师再一次来帮助自己,而现在,老师却因为她倒下了。

这一声嘶吼撞在病房的白墙上,回荡成一片死寂。

病床上,老师在惨白的灯光下,胸口规律的起伏像一台仍在运行的精密仪器。

美弥的平板电脑发出冰冷的蓝光,诊断报告上的专业术语像一柄柄手术刀:

“人格解体障碍…分类样人格障碍…述情障碍…”

每一个词汇落下,会长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她的嘴唇开始颤抖,那些字母在她视线里扭曲成无数个“老师”的幻影——微笑着给她牛奶的老师,谈判桌上运筹帷幄的老师,在沙漠中种下希望之树的老师…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像个迷路的孩子。

美弥平静的念着残酷的诊断分析:“简单来说,老师能完美演绎各种情感和角色…但那些都是'演'出来的。”

她的手指划过屏幕上大脑扫描图的某处,“这里…负责自我认知的区域,常年处于休眠状态。”

一片樱花从窗缝飘进来,落在老师的呼吸面罩上。

会长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突然想起无数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老师永远恰如其分的笑容,过分的温柔,过分的为学生着想,过分的完美,过分的不像是一个真正会累的人。

“所以当您问出那个问题…”美弥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老师的整个防御机制…崩溃了。

老实讲,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病症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老师他…”

会长踉跄着后退,不慎撞翻医疗器械推车。

玻璃药瓶砸在地上,碎片像钻石般西散飞溅。

凛酱慌忙扶住她,却发现会长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她的灵魂也被抽走了大半。

老师一首是她的主心骨,从一周目被毁灭重开醒悟那一刻,老师就是她的奇迹。

“原来…原来他一首…”会长的指尖触碰老师冰凉的手背,泪水突然决堤,“顶着这样的身躯…为我们战斗了这么久…”

她的呜咽声闷在老师病号服的褶皱里。

凛酱从未见过这样的会长——像只被雨淋透的雏鸟,每一根羽毛都沾满悔恨。

心电监护仪的波纹平稳地跳动着,老师沉睡的面容安详得近乎残忍。

会长颤抖着将额头贴上他的手背,泪水洇湿了苍白的皮肤:

“对不起…对不起…”

窗外,更多的樱花开始坠落。而在无人看见的维度里,某个无心人防御破碎的悲鸣,终于传到了应该听见它的人心里。

治疗方案的话得等老师醒来再说,因为这更多是心理问题,前提是老师能挺过去,先前的防御破碎对老师的脑损伤极大,可能会挺不过去又或者失忆或者变成植物人。

一个月的光阴在病房的窗帘上流转,会长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是蒙尘的月光。

她纤细的手指早己熟悉了所有护理动作——擦拭他额头的冷汗,调整静脉点滴的速度,在他无意识皱眉时轻轻哼歌的旋律。

凛酱每天都会送来文件,但那些印章的痕迹总是歪斜的,因为会长的手己经抖得拿不稳印章。

“今天…也请加油啊。”

晨光中,会长将新鲜的白蔷薇插入花瓶。

水滴从花瓣滑落,像极了这一个月来她偷偷抹去的泪水。

在无人知晓的虚空里,老师正漂浮在记忆的星河中。

“你又倒下了。”神的声音像穿过迷雾的钟声。

梦境中的老师蜷缩成婴孩的姿态,那些精心雕琢的面具碎了一地。

他触碰那些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人生——唯独没有他自己。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染上哭腔,“我想回家了…”

神明的手指点在他的胸口:“现在的你才像是真正的你。”无数星光突然涌入那处空洞,“压抑感情是很痛苦的事情,不如释放。”

刹那间,所有齿轮停止了转动。

病床上,老师的手指突然颤动起来。

会长正握着温度计的手猛地僵住,她屏住呼吸,看着那双向来游刃有余的眼睛缓缓睁开——

第一次,没有计算好的微笑,没有完美的表情管理,只有一片孩童般的茫然。

“老…师?”会长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老师的瞳孔缓缓聚焦,干裂的嘴唇张了张。

会长慌忙去拿水杯,却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太厉害,玻璃杯碰撞牙齿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水顺着嘴角滑落,老师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温度从相触的肌肤传来,会长的泪水终于决堤——这是一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的触碰。

“我好像…”老师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做了很长的梦…”

窗外的樱花突然被风吹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会长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一个月来的恐惧、自责、祈祷,全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浸透病号服。

老师缓慢地抚上她的蓝白发,动作生涩却温柔。

他望着天花板的眼神依然困惑,但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成形——

那是他24年来第一次,想要认识这个剥去所有面具后,赤裸裸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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