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
叶无忧瞟了一眼常曦武院那几个黄毛小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前些天我与好友游历至双桥里,想上山拜访一下声名远扬的常曦武院,却被值守弟子拦阻于山门外,退回了拜帖。讽我无门无派,无才无学,无人举荐。”
他委屈哭诉:“姜坊主乃是常曦武院的长老,不知可否应允,让我和好友上山瞻仰一番?”
姜月柠轻展笑颜,款款道:
“如此小事,举手之劳。我写一封举荐信交予你。以此换一首绝世琴曲,倒显得是我捡了便宜。”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是哪个弟子将叶公子拦阻于山外、出言不逊?我常曦武院广开大门,以武会友,从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公子放心,待我回山,定好好规训学院弟子。”
陶西这颗“蔫儿茄子”腿都站不稳了。
叶无忧拱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他冲着陶西咧开一个慈祥的微笑。
宴席结束,叶无忧拉着井良,带着“战利品”一溜烟儿就跑了,要不跑铁定被无数宾客围追堵截!
他不喜应付这些攀谈附和,索性走为上计!
主宾席上,黑白双煞之一——
宋方沐看着叶无忧踉跄出逃,眼里的笑意更为浓厚:
“来日方长啊,叶无忧。相信终有一天,你会站到我面前。”
叶无忧“阿嚏——”一声,后背一凉。
“怎么了?是不是耽搁太久,身体撑不住?”井良关切。
叶无忧摆摆手,继续赶路: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背后阴森森的,总觉得有人惦记我?”
“啧,你又开始了。”
二人从鸿音坊侧门溜走。
天色己晚,明月高悬。
叶无忧长舒一口气,与井良你一言我一语,打打闹闹往落脚客栈走。
“好歹盘缠是稳了,回头咱把琴卖了——”
叶无忧自说自话,回头撞上一个笔挺的身影,结结实实。
“啊!”
他捂着额头后退一步,抬头一看——
惊现黑白双煞之黑煞。
“是你!?”
宋允峥安静地立于巷道口,截住了他。
夜幕下,月光中,这道身影显得更加清冷。
周围仿若凝结一层寒霜,井良深吸一口气,自动退出两步,看着叶无忧。
“叶无忧。”
他出声喊住他的名字,语调平静,眼中却涌动着波澜。
是叶无忧一时看不明白的复杂之色。
“你这么惦记我,跟踪我一路?”
叶无忧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此刻的宋允峥很反常。
他把一箱“战利品”藏在身后,伸手拦住他:
“劫财?不要想!”
“你……”宋允峥开口,却欲言又止,那双星海般的眸子在夜色下翻涌,玄墨色的衣衫在月光下勾勒出一层肩角的银光。
他定定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叶无忧咽了咽口水:“……劫色?我暂时不考虑你,你太小了。”
不料,宋允峥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叶无忧和一旁的井良都一惊!
怎么,还上手了!?
“干什么,被我高超的琴技折服了?”叶无忧嘴角扬起一个顽劣的笑:
“小脑瓜子充满了崇拜?”
“叶无忧,回答我一个问题。”宋允峥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问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辉叶剑圣的后人?”
叶无忧僵了一下。
他着实没有料到宋允峥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没有立刻否认,而是好奇发问:“为什么这么问?”
宋允峥清疏的眸子依然紧紧盯着他:“没有为什么,感觉。”
叶无忧蓦地轻笑一声,扬起眼,甩开宋允峥的手:
“感觉?我不过弹了首曲子,在你心里就有如此高的地位了吗?嗯,那还是不错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脑子里紧急过了一遍“一线天”峡谷当天的比武情景。
露馅了吗?
没有吧?
哪里露馅了?
反复回闪几遍,他笃定没有纰漏,于是笑问:
“不过,为何是辉叶剑圣?而不是上官情?我弹的可是上官情的曲子。”
宋允峥的眼神非常认真,在月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莹光:
“你方才的琴声里,有「风禾剑意」的感觉。”
“……”
叶无忧心中大为震骇——
他并没有施展内力弹琴,他竟能从琴音里听出他的剑意风格?
“是,或不是?”
宋允峥追问,语调带着些急切,眼里盛满了专注和期待。
二人静默对视,目光交接。
沉默一瞬,叶无忧波澜不惊地笑了:
“我说是,你会怎样?更崇拜我吗?”
“你认真一点!回答我。”宋允峥语气里闪过一丝微怒。
“我不是。”
说出这三个字,他看见对方的眼里闪烁了一下。
叶无忧揉了揉手腕,上下打量眼前这个清俊的少年,开始数落:
“裴风禾没有后人,他一生未娶,不到二十七岁就死了。连我一个布衣平民都知道的常识,你这个世家公子怎么回事?历史常识都学到锅里去了吗?”
“……”
宋允峥没有反驳他,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打扰了。”
他轻轻回了一句,转身离开。
身形在夜朗星疏的街道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叶无忧在原地站了片刻,心中波澜微漾——
能因为自己的琴技和才学在这个世界被人认出,听到一声“你是不是裴风禾?”,是一种多么奇妙又触动的感觉。
“走吧!井医倌!”
他重新提起一箱“战利品”,将一旁发愣的井良带回了客栈。
二人回到客栈。
门口又堵了一个人。
一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中年大叔,闲躺在地上,懒懒吆喝:
“卖药喽!卖药喽!青山有柴大药坊药品全甩卖!”
“青山有柴?咦,你不是那个、那个……”
井良一拍脑袋,想起这个熟悉的名字,和熟悉的人:
“昨天被老板娘赶出来的,那个送鱼的?”
“唉呀,什么送鱼的,什么赶出来的!小朋友,我们那是生意上的友好交流!”大叔哈哈大笑。
井良看他面前摆的,非常简陋的一个地摊,就一张破布,三五瓶金疮药之类的小瓶子,疑惑地问:
“大叔,你不送鱼了,改卖药了?”
“送啊!药也卖啊!”
“啊?你这……就这么几瓶金疮药,你这么简陋的地摊,有人买吗?”
“有啊,你们啊。”
“我们?”井良连连摆手:“不不不,不需要,大叔您这药还是自己留着好!”
他没说出他的心声,这大叔这么不靠谱,万一是假药或者过期药,骗钱的呢!
中年大叔掏了掏耳朵:
“小朋友,你不需要,但是他需要啊!”
大叔手一指,指向一旁的叶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