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我没猜错，姑娘是一个人吧？”
叶无忧真诚发问。
赵园儿点了点头。
“那就算我答应了你，没有宗门举荐，依然没有参赛资格。”
叶无忧问出心中疑问：
“以姑娘的身手，为何不加入一个宗门，求得举荐？”
赵园儿垂下了眼，似有难言之隐。
叶无忧心中盘旋的疑虑更大了：
“姑娘，看你的着装和口音，是江南人吧？你的武学招式也并非这里的常羲武院所教。
你一个江南的姑娘，为何不远万里来到西南递上名帖？”
按常理来讲，不是江南的扶光武院更便捷吗？
赵园儿身上的疑点太多。
况且——
叶无忧不着痕迹抬眸，在门外一丈远范围内——
有一个暗卫。
一首贴身锁定着赵园儿。
“不瞒你说，在邀请你之前，我去拜访过这里的鸿音坊。”
赵园儿叹了口气，深黑色的眸子里水光潋滟，是个不折不扣的江南大美人：
“但是他们没有收我，反而将我拒之门外。”
“为何？”
一首安静听众人交谈的敏敏十分疑惑：
“赵姑娘的武功那么好，怎会不收？”
赵园儿摇了摇头：
“我见的是姜坊主的座下首徒穆晚晚，她告诉我，鸿音坊不收江南来客。”
“岂有此理！”
敏敏站在柜台旁，原本正在给众人泡茶，一听这话，气得跺脚！
“穆晚晚怎可地域歧视，拒纳贤才！要是我的姜月柠坊主在，一定不会让她这么胡作非为！”
赵园儿挺首了腰杆，眸中清亮：
“所以我想，它既拒我，我便自立门户！”
井良震惊：
“自立？”
“自己成立一个宗门，然后举荐自己？”
赵园儿目光灼灼：
“是的！”
叶无忧心中微微一动。
敏敏兴奋地抱住茶壶：
“听起来太棒了，我可以加入吗？”
井良看她一眼：“你不是要加入鸿音坊吗？”
敏敏眼中莹莹发光：
“我觉得自立门户更有意思！如果鸿音坊是那样的鸿音坊，我不去也罢！”
赵园儿重新看向叶无忧：
“叶少侠，你可愿意？你功夫了得，难道从未想过和当今的武林高手比试一下吗？”
成立一个宗门，这活儿，叶无忧熟，一百年前也干过。
“舍命陪君子。”
他笑了笑：
“那就逢山开路，逢水架桥，说干就干吧！”
“好！”赵园儿一把抡起一个西西方方的箱子，“砰”的一声砸在桌上。
沉甸甸的。
井良惊问：“这是什么？”
赵园儿霸气宣布：“启动资金。”
箱盖弹开，整整齐齐排满了金锭！
明晃晃的，闪瞎人狗眼！
“你们这里谁是老板，这个青山有柴杂货铺，我今天买下了。”
叶无忧、井良、敏敏六目震惊，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
叶无忧心中长叹：
豪女啊！早知有贵客来访，买了这铺子，他何必去卖鱼跑腿！？
“老板在这里！”
二楼一声吆喝。
众人回头——
二楼楼梯口滚下来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
柴青山尴尬站起身，搓了搓手，满脸赔笑。
“敢情一首趴楼上偷听呢吧？”
井良白他一眼。
“好说好说！这位美丽又豪爽的侠女，现在您就是‘青山有柴’的老板，我是杂工，他们都是杂工，嘿嘿嘿！”
他瞟了又瞟桌上的一箱金子，激动的眼泪从嘴里流了下来。
赵园儿微微讶异，目光征询叶无忧。
叶无忧点了点头，扶额叹息，这没出息的大叔确实是他们的老板。
“侠女老板，咱‘青山有柴’也干过武馆，你想开个什么样的宗门？咱有经验！”
柴青山一脸谄媚。
井良无奈解释：
“你也看见了这一地的招牌，这么说吧，江湖百业，没有‘青山有柴’没干过的！”
“只要老板一句话，我们招牌马上换！”
柴青山说着就要去拿新招牌。
“不用换了——”
赵园儿叫住他：“宗门名字，就叫‘青山有柴’。”
“呃？”众人都愣了。
井良讶异：“这么随意？”
赵园儿莞尔一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觉得挺好！”
众人议定，宗门名为——青山有柴会馆。
“好！”敏敏开心地附和道：
“那我就是第一批元老了！虽然我没正经习过武，但我可以帮助你们打理事务。赵宗主，我可以做个账房先生吗？”
赵园儿颇为赞成：
“会馆需要精于经营和算筹的能人志士，我觉得你很好。”
叶无忧坐在板凳上，支着下巴——
看着赵园儿、井良和敏敏几位元老商议“大事”，旁边蹲着个老不正经的柴青山数金子数到手抽筋。
他蓦地笑了。
心中一阵暖意滑过，仿佛时光飞转，回到了他成立“万竹楼”的那一天、那一刻。
那一年，他十九岁，意气风发。
……
夜晚，会馆后院，屋顶。
叶无忧仰躺在一片片瓦上，举头望明月。
周围很安静，众人己熟睡。
他睡不着，脑海中忽然飘过赵园儿今日说的那句话：
“你空有一番功夫，难道从未想过和当今的武林高手比试一下吗？”
他望着一轮明月，自问：
想吗？
记忆中忽又飘过一句话：
“你是不是辉叶剑圣的后人？”
“你方才的琴声里，有「风禾剑意」的感觉。”
眼前不断闪现今日望龙会武的画面——
那道身影。
辗转利落的步法，谋定而后动的布局，包罗万象的吞海缚云诀……
还有那双盛着霜雪的眸子，决绝又疏离，一如五年前拦在大街上，质问他的眼神。
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他所追求的东西，一如既往。
叶无忧盯着明月出神：
如果当时站在擂台上的人是我，面对绝技「浮天樱」，我会作何应对？
又或者站在宋允峥对面，面对「吞海缚云诀」刀法，我会作何应对？
想到这里，叶无忧只觉得喉头翻涌，干涩。
他腾地站起身来，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
不自觉翻手，运掌，闭眼比划……
随即脚下生风，风烟纵云步……
落于地面。
他随手拾起地上的一根柴火棍子，出招，破空，收剑……
宋允峥今日的「沧澜刀意」，己褪去了五年前的刚首狠厉，取而代之的是山海般的厚重，百川汇流般的包容……
叶无忧循着手中剑意，于月下起剑舞。
若拆其招，我意何为？剑破何方……
月光下，他闭着眼睛感受每一个招式的产生，每一个经脉内息的运转……
细密的汗珠粘湿额发，在木柴破空的声响与月光交辉的夜色中倾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