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的双手温暖而有力。
叶无忧余光落在白皙匀称的手指上——
多看了两眼,心叹:
十八连击,惨无人道。
顺着手往上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眸。
明亮温和的琥珀色,即使在这深寒的黑夜也显得明亮温暖。
“我就知道是你,我们小六真是值得托付的好少年啊!”
北野局促地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眸光轻颤。
害羞了?
叶无忧第一次在他脸上捕捉到这种表情,倒是颇为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啧,猎杀时百步穿杨,害羞时闭月羞花。
当真是,乖巧的狠人。
“师兄。”
北野抬起眼帘,浅亮的眸光对上叶无忧的视线。
“嗯?”
“你需要休息了。”北野道,“气息不稳。”
那是,丹田都快空空如也了,能稳么。
“我给你一些。”
叶无忧还没反应过来“给你一些”是什么,一道温热和煦的暖流自后腰传来——
逐渐灌入他的体内,游走于经脉之间。
周身渐暖,叶无忧垂眼小憩,依着北野搀扶。
“刚刚,你做得很好,北野。”
“都是依你说的。”北野轻声软语。
“咳……打扰一下。”
一个声音响起,走来一人。
叶无忧和北野循声抬头——
一朵盛绽的橙黄色“人间富贵花”。
段唐宁视线在二人之间游走一番,最后落定在叶无忧身上。
“青山有柴会馆的……叶少侠?幸会,我是巫山落枫谷段唐宁。”
“幸会。”
叶无忧简单应了声,看这朵富贵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段唐宁的语调天生带着几分纨绔公子的散漫,他一拱手:
“方才,感谢二位出手相助,替我巫山弟子解围。”
他指的是浆糊人砸场子的事,如果没有北野精准的那一箭,段唐宁恐怕难以收场。
“举手之劳。”
北野轻轻颔首,掌心依然托在叶无忧后腰,传送着内力。
叶无忧想了一想,问他:
“段少主,与你交手的阴阳师,可是与巫山交恶?”
“不曾。巫山避世三十载,从未与江湖各派有任何交集。”段唐宁摇头。
不是冲着巫山来的?
那浆糊人的目的是什么……
叶无忧皱眉,他不经意瞥了一眼折羽剑。
段唐宁话锋一转,打断了叶无忧的沉思:
“不知,叶少侠如何得知我巫山绝学轻功「雾岚九影」?”
叶无忧不动声色诌道:
“早年游历,听说了不少世家宗门的传世武功,段氏轻功名震江湖,自然在坊间盛传。”
“哦?”段唐宁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停住了,盯着他看。
北野垂了垂眼,掌心一顿。
说错了?
叶无忧八风不动:“怎么?”
段唐宁勾了勾唇:
“叶少侠,我巫山段氏从未向江湖传扬过「雾岚九影」的名字,独门秘术,更不可能外传。”
加之巫山避世三十年,更与外界无往。
段唐宁敛了敛纨绔之色,上前一步,逼近叶无忧:
“你从何得知「雾岚九影」?”
叶无忧吸了一口气,脑中急速飞转。
段唐宁又逼近一步:
“倒是三十年前,巫山遭遇一场大劫,贼人烧山,盗走了几篇绝学秘术残页。”
叶无忧皱眉,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异常明显。
段唐宁站定叶无忧面前,目光上下探寻,笑意不减:
“你可听过那场劫变?”
就差没把“贼人”二字贴他脸上了。
叶无忧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也不退避。
“不曾。”他淡淡一笑,飘出几个字,“那会儿我还没出生。”
段唐宁眉梢一挑,颇为玩味地“哦”了一声,又逼近一步:
“那——”
“段少主。”
不轻不重,北野打断了他的逼问。
似是礼貌称呼,又似是警告。
他上前半步,卡开段唐宁的身位,将叶无忧隔挡于身后:
“说了不曾,就是不曾。”
段唐宁看向北野,顿了顿,笑出了声。
随即,他举起双手求饶:
“哎呀,段某唐突!我的救命恩人发话了,我怎敢无礼!”
他退后两步,又堆起满脸的纨绔笑意:
“对不住,叶少侠。送你两个玉牌,以表诚意?”
叶无忧嫌弃地看了眼他腰间的三十七枚玉牌,晃得叮当响:
“不要。”
“那太可惜了。”段唐宁拱手告辞,面向北野:
“段某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他又看向叶无忧:“还有致歉。”
叶无忧:“倒也不用。”
段唐宁悄悄压低声音,冲他挤挤眼睛:
“到时咱俩再续‘月下相会’的前缘,与公子双宿双飞!”
“……”叶无忧眼皮跳了跳,这货果然认出他就是那晚的蒙面人了。
他礼貌地牵起唇角,送给他一个字:“滚。”
……
霁月洲是常曦武院风景最美的地方,这里是儒雅公子宋方沐暂居的地界。
此刻,宋方沐手中把玩着折扇,春风如沐的笑容下难掩怒色:
“怎么,青狮会武的秘境不是您一手掌控么?”
不轻不重的几个字间,却传递出强力的威压。
巫马老夫子满头大汗:
“是,可是——”
他一边擦汗一边解释:
“按理来说,所有参赛者进入迷雾森林后,都会降落一处地点。但是,老朽实在没弄明白,为何允峥会……会降落到那里?”
宋方沐眯起眼睛:
“长老不知道?那还能是允峥自己跳进去的?”
“绝非此意!”巫马夫子立刻摆手:
“原本那处洞穴是几条食草蛇洞穴,不知为何会变成剧毒的金链蝮蛇,数量还如此之多!还有……那些吃人的藤蔓,也并非最初的方案!老朽、老朽真的不知情……”
“贵院的秘境还真是漏洞百出。”
宋方沐冷嗤一声:“常曦院既然邀请我作名誉长老,想借兰溪源之势照拂霁月洲灵泉,那今日贵院借青狮会武的名头加害我兰溪源少主的性命,难道是送我兰溪源的见面礼?”
他收拢折扇,踏前一步,逼退巫马靖:
“贵院,是想敲打我,还是想敲打整个兰溪源!?”
字字如刀锋锐利。
巫马靖连连否定:“老朽与宋宗主结识多年,也是看着允峥公子长大,今日发生此事,实为老朽失职,痛心不己……
但事情的缘由尚待查清,还请方沐宗主允些时日!”
巫马靖称呼他“方沐”,暗里也是希望他能顾忌往日交情。
巫马靖见宋方沐没有答话,小心解释:
“这次的秘境,崆峒玉石全数失灵,根本看不到场内的画面,也未能及时掌握情况。”
宋方沐沉默片刻,手中折叠的折扇一开一合,复又恢复一贯的举重若轻:
“宴席该开始了,长老,你还有要事要做。”
宋方沐的视线投向殿外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