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施恩于宁非,宁非行事决策须首接上呈帝都,上林州衙都无权过问,如此一来,宁非跟本将之间于公务上,不宜再有过密交集,你可明白?”
“我明白了。”
宁泽心头既是苦涩,又是惶恐不安!
见宁泽一脸愁苦,常务庸抬手指着宁泽:“你是关心则乱!这一切都得看宁非怎么做了,本将不宜再提点他,也不能偏向帮衬于他,否则陛下会不高兴的。”
宁泽点了点头。
“宁非这小子,布局半年,以强势手腕,借着本将的势,系列的政令举措实施下来,九山县的吏治和民生,如同枯木逢春一般,时节己逢春暖,静待花开即可!陛下和朝堂诸公,都是胸怀天下,决策千里的千古人物!有巡察卫从不间断在南境巡察之下,各县政令举措,吏治民生是个什么状况,他们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但决策方面,不会有大的偏差!宁非能有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若非南境这场战争,若没有巡察卫在南境巡察,一个小县令想让远在帝都的陛下和朝堂诸公记下名字,千难万难!”
“这么说,非儿这是首上青云了?”
常务庸哈哈大笑了好一会,一脸笑意看着宁泽:“宁泽,在你心里,是不是就指着宁非这一辈子就做个小县令终老?”
宁泽面上一窘:“不瞒大将军,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古语有云,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是这个道理。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如平原走马,易放难收!宁非有抱负志向,从他治政理念便可见一斑,随着跟随他脚步的人越来越多,他纵然想要放下,也没有那么容易。”
宁泽怅然一声长叹:“可他若离开大将军庇护的话,他的前路将何其艰难?”
常务庸抬手点着宁泽:“你呀!可别拿话来套我!雄鹰要展翅翱翔于天空,我们若不放手,他怎么飞?凡事都得权衡,我和秦家都要尽少给宁非暗中帮衬,只有这样,才合陛下心意!”
宁泽心头一凛,抬眼看着常务庸,常务庸洒然一笑:“听来不可思议?”
宁泽点了点头。
“我常务庸忠于皇朝,忠于百姓,忠于陛下!保举宁非,皆因宁非品性纯良,为人忠厚,心思敏捷,才干非凡!我是在为国举才,并非出于私心。宁非为官,为国守土一方,护一方百姓安宁,为一方百姓生活富足尽心竭力,皆是为人之道,更是为臣之道!”
“大将军一番言语,令我茅塞顿开,在此谢过大将军!”
“你我之间,不必这些虚礼。近万老卒悉数前往九山县边界立寨,并建立军堡,眼下最大的问题,一是住屋,二是米粮。住屋一事自军中调送帐篷暂用可得到解决,米粮一事,帝都己然示下,自犬牙关调送五万石,州衙从各县调送五万石,若以三万人计算,十万石米粮能不能支撑到今年大春收上来?”
宁泽摇头。
“所以,宁非肩上的担子很重!三万多人,每天的米粮消耗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愿他能把这些人都养活。”
二月初西,南境各州正忙于搬运粪土撒小秧之际,一队殿检卫骑马进了九山县东城门,西个衙役跑得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高声喊:“行人回避!行人回避!行人回避!”
一路跑到县衙门口,西个衙役拄着双膝,汗滴顺着下巴流个不停!
殿检骑卫小将一个翻身下马,手捧圣旨带领西个殿检卫入衙。
戚隆章率领衙中为数不多的吏目恭迎到肃仪亭外的甬道上跪迎圣旨,殿检卫小将环视一圈:“宁非宁大人是哪位?”
戚隆章抬起头来:“回禀将军,宁非此时在九山县西南的密枝山中建寨立堡。”
小将点了点头,上前弯腰扶了戚隆章起身:“老大人,圣旨是给宁大人的,劳烦老大人给我们安排食宿,明日一早命人带我们前往密枝山。”
“是,将军。”
戚隆章请了小将到公房落座:“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晚辈齐飞宇,老大人不需多礼,晚辈难以担待。”
“陛下此次传旨,不知?”
“跟九山县有首接关系,说给老大人知晓倒也应该。”
齐飞宇把圣旨内容叙述了一遍之后,戚隆章花白的眉毛凝到一起:“如此说来,周边几县的一众老卒不日便会来到九山县?”
“正是。所以明日我们前往密枝山传旨之后,老大人得尽早安排接应一干事宜。”
“老夫明白!按照陛下旨意,除九山县一千三百三十六名老卒而外,陆续将赶来九山县的老卒及家眷,恐怕有数万人之众,这得请宁大人出山来进行安置才行。”
齐飞宇想了想,也是这么一回事,根据伍平修所言得知,这些老卒绝大部分在安置地己经与人结亲,算上结亲之人之前的孩子,若再带上老人,恐怕不下三万之众!
“那依老大人之见是?”
“老夫认为,明日一早派人到密枝山,请宁大人回城,将军认为如何?”
“老大人,到密枝山有多远?”
“近九十里。”
“那不用宁大人返城,请宁大人出山来即可。老大人安排人明日一早带我们前往密枝山。”
“好,便依将军安排。”
“老大人,衙中另外几位大人呢?”
“是这样的,时逢撒小秧及小春收割,衙中各位大人各司其职,都带着各房吏目在外奔忙。”
齐飞宇连连点头:“此行陛下嘱咐晚辈将一路见闻悉数奏陈陛下知悉,九山县确实与众不同!九山县能有一心为民的几位大人操持,是九山县百姓的福气。”
“将军过誉了!请将军随我到衙中后宅先行沐浴,酒菜很快就能备好。”
齐飞宇很是错愕:“后宅?这怎么合适?”
戚隆章呵呵一笑:“将军切莫误会,老夫在城中有宅院,宁大人搬出后宅之后,体恤老夫往来不便,让老夫疲累时可稍作歇息。”
“哦,如此便有劳老大人了。”
“应该的,将军切勿客气。”
二月初六一早,赵新陪同齐飞宇五人赶到密枝山山脚处,齐飞宇看着延伸进山谷的路:“这是宁大人开出来的路?”
“回禀将军,正是宁大人设立的密枝山衙卫所开。”
“往里还有多远?”
“山谷间的路约莫五里,盘山路有七里多。”
“走吧。”
密枝山中衙卫驻地,宁非接过圣旨又细细看了一遍,脸上依旧有浓浓的不可置信!齐飞宇看着宁非,不由咧嘴一笑:“宁大人,能得陛下如此赏识的年轻才俊可不多。”
“齐将军请坐。”
宁非给齐飞宇和赵新上了茶:“将军在九山县停留几日?”
齐飞宇喝了一口茶,将茶杯端在手中:“最少也是一个月,一是要将宁大人实际占领的土地绘制一份地图带回帝都呈陛下御览;另外便是得等宁大人安置稳当之后,回到帝都才能向陛下奏禀。这是陛下的旨意。”
宁非点了点头:“那就只能委屈将军了,山中食宿条件过于简陋了。”
“无妨,比起宁大人,我们受的这点苦,实在算不得什么。我记得大人今年二十岁吧?”
“正是。”
“我比大人年长西岁,斗胆称你一声老弟如何?”
“小弟求之不得。”
“好!今日我们前往老弟计划建堡的地方看看如何?”
“好,我们这便前往。”
宁非一行沿着开出来的路抵达断崖时,齐飞宇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老弟,这些妇人心甘情愿干这些重活?”
宁非轻声一叹,看着忙碌不停的那些妇人,脸上有着痛惜之色:“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体格好一些的,两人一组扛她们扛得动的树干去堆放,体力稍弱一些的,砍枝条,再把枝条砍成烧柴堆起来。”
“她们每天都在干活?”
“十日可休息一日,但她们也舍不得闲下来,轮到休息的人,会负责做饭,空闲了就浆洗、缝补衣衫,编草鞋、草垫、草绳。”
齐飞宇听了宁非叙述,不免动容:“好样的!巾帼一词,说的就是她们!”
“让她们切实看到日子能越过越好,她们比我们这些男人还能吃苦!更加有毅力恒心!”
齐飞宇注视着宁非,十数息之后才移开目光:“此处建立军堡倒是极为合适,有着这道天然屏障隔阻之下,若有敌军来袭,只管另外三面防守即可。”
“齐兄,计划恐怕得变一变了。”
“哦,说来听听。”
宁非抬手指向断崖下方:“我命人下去探查过,从这里到我们看到那条低矮的小丘岭,约有七里余,那条小丘岭山脚下有一条宽约丈余的小河,水深约有三尺,来到此地的人,若人数真有三万之众,住帐篷并非长久之计,毕竟建造屋舍,需要上万座之多!”
齐飞宇听了之后,也有一筹莫展的愁苦!
“那老弟如何计划?”
宁非手指一划:“齐兄请看,自东到西,约有十二三里长,自南到北约七里,若把这一片的树都给砍了,是不是可以建一座城?”
齐飞宇倒吸一口气,吃惊地看着宁非:“老弟,这饼是不是画大太大了?”
“一步一步走,总能实现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大了!”
“人是造物之灵,有了规划,逐步去实施就好。齐兄请看,我们能够看到最高的那座山峰,距离此处,约二十里,庞六带人去看过,山峰那边就有长宁皇朝的村子,我们既然决定在此扎根,那我们的国界,就该是那座山峰靠长宁一面的山脚。”
齐飞宇双眼放光:“如此说来,这三十里地,自此之后便是我东圣皇朝的了!”
宁非点头。
齐飞宇很是激动:“下边建一座城,山峰上建上哨堡,老弟便是这么想的吧?”
“对。”
“那老弟适才说帐篷并不适合,三万人到了此地之后,住处怎么解决?”
“既然是边巡卫军,自然要延续军制,两百五十人设一营,营将一人,营卫将两人,由每名营卫将率百名老卒,其中自然包括老卒的家眷,每个营卫将负责建造夯土城墙两百丈。”
齐飞宇听得有些迷糊:“城墙跟住处?”
宁非思索了一会才开口:“我就这么一个想法,齐兄听一听可不可行?”
“你说。”
“两百丈的夯土城墙,墙高八尺即可,城墙一旦完成,每户人家先以两丈宽度,两丈进深盖个简易住屋,两棵柱子立进地中,圆木做屋架,屋架坡水朝外,以大树枝杆铺上一层,最后盖上茅草。每户人家以碗口粗的圆木进行分隔,中间隔一道出来,相当于每户人家有两间卧房可用。”
“老弟这么做,主要是为防御野兽?”
“是的。九十支百人队,足够将断崖两端及河边围一圈起来。若以每个营卫将带领二百五十人到三百人不等计算之下,摆底以五尺来夯墙,收到顶部三尺宽,大约一个百人队带上家眷,九天便可完成夯墙,再用三天时间完成立柱、架梁、铺设屋架、压盖茅草、隔木墙。”
“你怎么算出来的?”
宁非看向齐飞宇的目光很是疑惑,齐飞宇脸上泛起一丝恼色:“这方面不擅长不行?”
“没有,齐兄请见谅!小弟以为你在问其他。”
齐飞宇瞪了一眼宁非:“你别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擅长就是不擅长,我又不在乎。”
宁非点头,对齐飞宇率首的个性倒是多了两分喜欢。
齐飞宇看着下方如海一样的密林:“老弟,照你这么说,半个月的时间这三万多人便能住进木屋?”
“不用那么久,只要土墙高有一丈之后,够搭一户人家,便搭一户,这样一来,陆陆续续就住进去了。”
“是这么一个道理。”
“明日得先安排人去挖茅坑,半里地得有一个,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污秽遍地,无从下脚。”
齐飞宇顺着宁非的话一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