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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息离城

闵伯搬了被褥到堆放米粮的屋里,待宁非铺开草席,把被褥放到草席上:“小非,你去跟那妇人再说说话,我担心她想不开。”

“闵伯,你去说吧,我怕我劝不了她。”

闵伯双眉紧锁:“老头子笨嘴笨舌的,快去。”

宁非进了闵伯的房间,妇人抬起头来:“宁小哥,谢谢你救下我的孩子。”

宁非只是点了点头:“我来就是,就是……”

“宁小哥,你明日能不能帮我去买些药来?”

宁非听了连连点头:“明日一早我便去买。”

宁非出屋走到闵伯身边,闵伯叹了一口气,小声问:“怎么样?”

“她说让我明日帮她买药,应该不会寻短见。”

“那就好,折腾了大半夜,睡吧。”

宁非朝楼上指了指:“闵伯,住客们没说什么吧?”

“我捡着能说的说了,睡吧。”

三月初八一早,闵伯买回草药递给宁非,一脸懊恼:“早知道还是让你去得了。”

宁非一琢磨便明白了过来,抿紧嘴唇。

闵伯见宁非站着不动,不情不愿的脸上像极了阴雨的天,宁非赶紧提着药开溜,闵伯摇头:这声名算是毁了!

县衙,宁非见到汪聪时,汪聪满脸疲惫,看到宁非,展露一个笑容:“那些人都暂时安置在姚府,衙中专门请了几个经历极为曲折的老人家在姚府专门照料那些妇人,考虑到这些人家失去了顶梁柱,又遭逢这样的劫难之下,本官跟衙中另外几位大人经过商议,决定暂时将这些人安置在城外一处田庄,待县令大人从州衙议事回来之后,再作最终决策,请你到县衙来,一是要你回客栈后,将此事告知冯勇一家三口,另外便是明日一早你们便要启程,经本官与衙中几位大人商议了对你的奖励,决定赏你白银百两,另外再赏骏马一匹!”

“大人,这也太多了,晚辈不敢受领。再者便是晚辈也了解衙中规制,此案没有具结之前,晚辈领取奖赏,必然会给大人带来麻烦。”

汪聪脸上的赞赏之色渐浓!摆了摆手:“城东姚府被抄没,赏你的银两和马匹均出自城东姚府,这一点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查抄到的钱银,包括抄没有府宅,等发卖之后,都将用于这些人家抚恤所用。至于提前发放给你奖赏一事,全因你明日便要前往南面,本官与衙中几位同僚共同商定之下,合乎情理。”

听了汪聪解释,宁非倒也没有再拒绝。身上多有一些银钱,在路上也能安心。

汪聪对宁非的目光当中多了些赞许:“此案得以破获,首功在你!本官向州衙陈情公文当中会据实为你请功,此功必能为你将来入仕助力不少。”

宁非长身一揖:“晚辈谢大人栽培!”

汪聪起身绕过书案:“宁非,院试甲等的优异成绩,岂能轻易取得!我东圣皇朝自开国至今,多少人十年甚至数十年苦读,要历经县试、府试、院试、会试到殿试五大关,县试到府试,府试再到院试,都基本维持在十取其一的范围,会试更为严苛,十之其一都不到,万千学子依旧趋之若鹜是为何?”

未等宁非答话,汪聪一笑:“为胸中抱负!为扬名光宗!”

宁非点了点头。

汪聪一叹:“一旦过了院试,但凡有人举荐,便能出任一县县衙各房主官,若任内政绩突出,升任县令也并非不能!当然,若能闯过会试,起步便是一县之尊,再不济领着皇朝所发的钱粮和西大公支等个几年,有了空缺就能上任!”

见宁非求知若渴,汪聪很是满意,之所以对宁非说这么多,全因想结一份善缘!

“宁非,可知院试为何是六州统考?”

“还请大人赐教!”

“六州统考实施之前,因各州监学和学政跟州内甚至外州官吏及大族世家盘根错节,勾连过深,徇私舞弊,令人发指!皇朝颁令六州统考,各州监学及学政相互制衡监督,尽可能将徇私舞弊降至最低。过了院试的生员,绝大多数都有真才实学,且声名不小!一旦过了会试,甲优者十二人均可入殿面圣参加殿试!纵处在二甲和三甲,都可算得功成名就!当然二甲和三甲又因各届官缺会有相应调整。”

“晚辈受教! ”

汪聪扶住宁非:“虽不知你爹因何隐瞒于你,但本官希望他能有所建树,不负本官这一腔惜才之心!去往南面,万事小心!本官知道,无法阻拦于你,遇事一定要冷静。”

“是,大人。晚辈谨记。胡大人他?”

“一早便送来了解官书,人己病倒了。胡大人才干非凡,只可惜素来严教之下,不敌数日荒唐!更为可悲的是,毁掉胡大人父子的居然是姚俊,胡大人的这个好外甥。”

宁非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汪聪拍了拍宁非:“去吧,本官尚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是,大人。”

“冯勇一家本官会命人前去接往姚府统一先行安置。你的奖赏去找吴勇,他会带你去领。”

“是,大人。”

宁非到东市买了不少肉食,回到客栈,闵伯围着宁非牵回的马匹“啧啧”不己:“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比我见过的那些马匹要高过一拳!西肢健壮,鬃毛油亮,啧啧!这双眼睛,明亮透澈,一看便知极通人性。”

马儿吹着响鼻,顶了顶宁非肩膀,宁非摸了摸马儿的鼻子:“闵伯,你说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闵伯有些愣神:“这马是你的?”

宁非轻轻点头:“县衙赏的。”

闵伯点了点头,从宁非手上接过三大包肉食:“你小子,有钱也要省着花,有时防着无时。你给他取个好名字,老头子可不会。”

宁非摸着马头:“给你取名追风可好?”

马儿把头贴在宁非手上,宁非揉了一把马儿的鬃毛:“就这么定了。”

宁非把追风牵进马棚,抱了草料给追风吃,冯勇和冯英一人抬了一个鸡腿来到宁非跟前:“大哥哥。”

宁非看着啃了一嘴油的两兄妹:“你们娘亲呢?”

“在屋里呢。”

“走。回屋。”

回了闵伯住屋,冯勇的母亲郑巧正在小口小口喝着鸡汤,眼泪止不住在淌。冯勇兄妹跑到郑巧身边,脸上全是担忧地看着母亲。

郑巧擦了一把泪:“娘亲没事。”

闵伯进屋来看了看,正待往外走,宁非叫住闵伯:“闵伯,一会我来炖肉。”

等宁非跟郑巧说了县衙的安排出屋,闵伯拉了宁非坐在炉子边:“小非,明早我就不送你了,一路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闵伯。”

宁非把县衙将统一把十二家人安置到城外田庄的事说给了闵伯,闵伯长长一叹:“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唾沫能淹死人,哪怕她们是受到伤害的一方。”

两人没有再说及一众妇人的事,反倒是闲聊了起来,用过晚饭之后,宁非将冯勇一家三口送到了姚府,见郑巧看着姚府府门久久不挪脚步,宁非转回身来:“巧姐,若是不想进去,我们先回西方客栈吧?”

郑巧喉头连连涌动,很想说那就回去,但最终说出口却是:“你说的对,恶人才该死。”

宁非没有在姚府多待,离开姚府之时,冯勇和冯英抓着宁非的手不愿放开,宁非拉住两只小手:“一定要听你们娘亲的话,大哥哥空了就来看你们,再买卤鸡给你们吃。”

冯勇和冯英双双点头,宁非转身离开。

三月初九,宁非回头看向闵伯的房间门,很想再跟闵伯说几句话,可是闵伯露了一个头后,紧闭了屋门,想来闵伯实在是思念儿子了!站了一会,关上院门牵马离开。

天光微亮,吴勇和宁非一行二十二人,己然离城两里,端坐马背的宁非侧头向初升的朝阳看去,心头有期望,也有惆怅!

“小非,你的天赋极高,不出三日,你的骑术便能入门,都不用到南面,你就能策马疾驰。”

“全得了吴哥悉心教导。”

吴勇摇头轻笑:“客气了不是,追风是上等的好马!尤其是追风跟你有缘,短短一日功夫,就跟你如此亲近!”

宁非很是认同,亲昵地摸了摸追风的脖子:“吴哥,估摸要走多久?”

吴勇回头看了看五十余丈外的马车:“我们这一路,得自己埋锅造饭,一天至多也就二十余里路,要是碰到雨水的话,还得延误,怎么着恐怕也得个把月。”

“居然要这么久?”

“各县官道好坏不一,遇到难走的路,车轮修修补补都得不少时间,另外便是衙中的这些马匹,大多年老体弱,根本不敢用力使唤。”

“也是。”

吴勇看了看追风鞍桥上的长弓:“小非,你的箭术如何?”

“不敢说百发百中,在雾龙山时,大鸟或是野兔一般逃脱不了。”

“那就好,这一路上打牙祭的重任可就在我们身上了。这弓也是经过大人首肯之后,才给你带出来的。”

宁非饶有意味看着吴勇,吴勇嘿嘿一笑:“小非,单看你手上的茧子,也能看出一二来的,你下盘极稳,姚府当中展露的武艺,绝非常人能比!这一路上但愿太平无事,若遇事的话,有你这个强援,我们这帮弟兄也安心不少,这也是大人对我们这些个当苦差之人的关怀。”

日头偏西,吴勇轻提马缰:“小非,我们今夜便在前方扎营,一会去一架车到前面村中买一些麦杆和豆子喂马,前面那处平坦处很是适合扎营,地势相对较高,便于值守防卫,纵然天气突变降下雨水,也不至于被水淹。离村落近的地方,猛兽出没的可能通常很低,既省心也少了危险。”

宁非心头很是感激,吴勇所述虽算不得全面,但宁非却明白这是吴勇在传授自己出行经验。

“吴哥悉心教导之情,我记下了。”

“其实要是我们只有几个人的话,倒是可以到村中去借宿,但村中借宿也有不少顾虑和隐忧,为免生事端,我们接下来一路,只能是住官驿和野外扎营两个途径。长途跋涉之下,公支银钱必须精打细算,防止路上弟兄们有个头痛脑热是其一,其二便是肉食若能多吃几口,来回一趟能少瘦几斤。”

到了吴勇选定的土台下方,众人先是从土台周边抱来石块,再将车上的米粮诸物一一卸下,将车架一一拉到土台上,每架车以石头围住之后,又把米粮重新装上车盖好压好。

安置好米粮诸物之后,分人挖灶洞,搭帐篷,捡拾干柴,巡察扎营地周遭地形,确定出恭位置等等。

三个灶洞挖好之后,宁非看着三个年龄稍长一些的衙差熟练生起火来开始做饭,吴勇拉了宁非一把:“此次查抄姚府,大人心疼我们长途远行,多赏了一点,应该不用喝稀饭,那三位老哥,做饭有一手,跟甑子做出来的饭相差不多,厉害吧?”

宁非很是认同吴勇所说,洗米下锅,将汤干把米饭做得跟甑子蒸出来一般,对于煮米水的量要求极其精准,对于火候的把握须丝丝入扣,还要精心照料之下,听声并闻锅里冒出的饭香味,不时转动锅底,确保整锅米饭熟透而不糊锅,当然如果喜欢吃锅巴另当别论。之所以宁非极是认同吴勇说的话,全是因为宁非的娘亲也是此道中之高手!宁非也尽得了娘亲真传!

吃着掺杂了芋头和腊肉的将汤干焖饭,吴勇一脸满足!吴勇指了指石块上陶碗中的酸菜、腌豆腐和腌萝卜条:“尝尝,这可是你嫂子的手艺!左右磨了两日,她才给我装了两罐带出来。”

一众人吃过焖饭,青菜汤才出锅,吴勇舀了一碗菜汤吹着:“小非,等习惯两日之后,还是得把青白苦菜给备一些,要不然时间长了不吃可不行。”

“嗯,吴哥所说我都记下了。”

宁非和吴勇值守第一轮,两人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小非,如果困倦的话,你可以睡会,我守着就好。”

“吴哥,我去看看马匹。”

“也是,我们一起去。”

在做饭的同时,也专门安排了三个人,立木桩围了一个简易马棚,就在两顶帐篷的旁边。

两人见马匹都在嚼着豌豆杆,宁非走近追风,追风昂头贴近宁非,将头贴到宁非胸膛,宁非双手环住追风脖子,不断着追风。

吴勇在一旁笑眯眯看着:“追风真有灵性!别说,跟你是真有缘,我敢断定他在姚府中必然是不开心的。”

两人索性就在马棚边上坐下来闲聊,到了换值之后,吴勇起身抻了个懒腰:“走吧,该我们去睡觉了。”

宁非很勤快,又因在姚府的勇武,一众衙役对宁非都很是和气,且宁非是二十二人当中年龄最小的,或多或少,衙役们对宁非也多有照顾。

一路平安无事,眨眼己是十日之后,途经庄镇,买些米粮腊肉及草药,又添了几床被褥。

吴勇牵了马:“小非,再往前便是上林州地界了。”

“吴哥,越是靠近上林州,我感觉百姓们收麦子豆子都沉闷了许多。”

“听说南面粮草告急,几次都从上林州征缴,哎!战势胶着之下,谁也不知道战火会不会烧进关内,入仓为安。”

“吴哥,我去买些卤肉带在路上吃。”

吴勇一把拉住宁非:“不要去,大人给你的奖赏,我之所以带你换成金饼子,就是方便你携带,大人有过交待,路上一应吃喝都由衙里管。”

“放心吧,吴哥。金饼子我不会动,身上还有几两散碎银子,买些肉食让哥哥们乐呵乐呵。”

听了宁非的话,吴勇也就没有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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