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尾印记亮起的瞬间,令狐烟雨突然推开丰十三,力道大得将他掀了个跟头。
她双手抱头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声音时而像受伤的野兽,时而像垂死的老妇,听得丰十三毛骨悚然。
"烟雨!"他扑过去想按住她乱抓的双手,却被一爪子挠在脸上。
三道血痕从额头贯穿到下巴,火辣辣的疼,血珠滚进眼睛,将视线染成淡红色。
『小心!』六耳猕猴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在转化!』
丰十三眯着流血的眼睛看去,只见令狐烟雨的指甲己经变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她的犬齿正在变长,刺破下唇带出几滴珍珠般的血珠。
"杀...了我..."令狐烟雨突然抬头,眼中金光与黑瞳交替闪烁,像是两股力量在拉锯。
她说话时尖牙不断划伤自己的舌头,血沫从嘴角溢出,"趁我...还是...我..."
丰十三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任凭她在背上抓出纵横交错的伤口,"别说傻话!"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一定有办法..."
令狐烟雨突然安静下来,浑身发抖地靠在他胸前,丰十三能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快得像受惊的蜂鸟。
她的体温忽高忽低,一会儿烫得像火炉,一会儿又冷得像冰块。
"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突然轻声问,声音恢复了片刻清明,"你大哥...带我回家那天..."
丰十三鼻子一酸。
那天场景历历在目——大哥丰十二牵着个穿杏黄衫子的姑娘进门,那姑娘躲在大哥身后,只露出半张俏脸。
当时正值初夏,院子里枣花飘香,有几朵落在她发间...
"你偷看我洗澡。"令狐烟雨突然笑了,嘴角的血沫变成粉红色,"在后山温泉..."
丰十三耳根发热:"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他只是去捡柴火,谁知道雾气里会突然冒出个雪白的背影。
水珠顺着她脊背滑下的画面,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令狐烟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里带着金色光点。
她死死抓住丰十三的衣襟:"听好...青丘山...往东三千里...有棵...倒长的桃树..."
她的瞳孔又开始扩散,金色逐渐占据上风,"树下...有...有..."
话没说完,她突然暴起,一口咬在丰十三脖子上!尖牙刺破血管的疼痛让丰十三眼前发黑,但他没有推开她,反而更用力地抱紧。
"没事...没事..."他轻拍着她颤抖的背,感觉血液正从伤口被吸走,眩晕感越来越强,视线边缘开始发黑。
『蠢货!她在吸你精血!』六耳猕猴暴怒的声音在脑中炸响,『打晕她!现在!』
丰十三充耳不闻,反而放松身体任由她吸取。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液流入令狐烟雨体内——是那些金色光点,它们在两人之间形成一条发光的细线。
『你...你在分润我的灵力给她?』六耳猕猴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疯子!这样你会...』
丰十三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
他感觉怀里的令狐烟雨吸吮的力道渐渐变小,最后松开了嘴,她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金血,但眼中的金光己经褪去大半。
"为什么..."她颤抖着抚摸丰十三惨白的脸,"你明明可以..."
丰十三虚弱地笑了笑:"因为...你偷看我洗澡那次...其实我看到了正面..."
令狐烟雨瞪大眼睛,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红晕。
她举起拳头想打,最后却轻轻落在他胸口:"小流氓..."话音未落,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丰十三脸上。
『肉麻死了!』六耳猕猴嫌弃地哼了一声,随即语气变得严肃,『不过你小子误打误撞,用我的灵力暂时压制了狐咒,但这撑不了多久,必须去青丘山找解药。』
丰十三艰难地坐起身,发现脖子上的伤口己经止血,但头晕得厉害。
他看向令狐烟雨,她眉心的狐尾印记虽然还在,但颜色淡了许多。
"能走吗?"他轻声问。
令狐烟雨点点头,搀着他站起来,两人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丰十三的六只耳朵同时竖起,捕捉到十里外的对话:
"金池大师的命灯灭了!"
"定是那对妖孽所为!"
"方丈有令,格杀勿论!"
丰十三脸色大变:"是金山寺的武僧!"他试着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却只激起一阵剧咳,咳出的血沫里带着金光。
令狐烟雨突然蹲下:"上来!"她背对着丰十三,九条虚幻的尾巴在身后展开,"我背你走。"
丰十三刚要拒绝,就见她双腿一蹬,竟然跃起三丈高!失重感让他下意识抱紧她的脖子,耳边风声呼啸。
令狐烟雨在山林间飞跃,每一次落脚都在树梢轻点,像只灵巧的猫。
"你什么时候..."丰十三的话被灌了满嘴风。
"刚会的!"令狐烟雨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自己就..."
她突然一个急刹,差点把丰十三甩出去,前方悬崖边上站着个戴斗笠的老樵夫,正慢悠悠地捆柴火。
看似平常的场景却让令狐烟雨全身毛发倒竖。
"绕路!"她转身就要跑,却见身后不知何时也冒出个一模一样的樵夫。
两个樵夫同时抬头,斗笠下露出相同的狐狸面孔:"小丫头,偷了东西就想跑?"声音重叠回响,像是山谷回声。
丰十三感觉令狐烟雨的心跳快得要蹦出胸口,他强撑着从她背上滑下,挡在她前面:"什么东西?我们没偷..."
"没偷?"左边的樵夫冷笑,突然撕开人皮,露出浑身火红的皮毛,"我家老祖的千年道行,不是被你们偷了?"
右边的樵夫也现出原形,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交出老祖内丹,饶你们全尸!"
丰十三这才明白,原来附体令狐烟雨的九尾狐竟是这两只狐狸的老祖,他握紧令狐烟雨冰凉的手,感觉她在微微发抖。
『两只五百年道行的火狐和雪狐。』六耳猕猴的声音带着不屑,『搁以前老子打个喷嚏就能灭了他们。』
"现在呢?"丰十三小声问。
『现在...建议装死。』
丰十三差点气笑,却见两只狐妖己经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火狐张口喷出烈焰,雪狐则吹出漫天冰晶,冰火交织形成诡异的蓝白色风暴,所过之处树木瞬间化为齑粉!
令狐烟雨突然推开丰十三,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她眉心的狐尾印记大亮,九条虚影从背后冲天而起,与风暴正面相撞!
"轰——"
气浪将方圆百丈的树木连根拔起,丰十三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崖壁上。
他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却顾不上疼痛,瞪大眼睛看向爆炸中心。
烟尘散去,令狐烟雨单膝跪地,嘴角挂着鲜血。
她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己经骨折,两只狐妖也好不到哪去,火狐的皮毛焦黑一片,雪狐则少了半截尾巴。
"小丫头有点本事。"火狐舔着爪子上的伤口,"可惜老祖的内丹你才消化了不到一成。"
雪狐阴森森地补充:"等我们把你开膛破肚..."
丰十三突然抓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用尽全力掷向雪狐,石头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然后...被雪狐一爪子拍成粉末。
"人类,你在给我挠痒痒吗?"雪狐讥笑道。
丰十三却不慌不忙地竖起中指:"傻逼,看脚下。"
雪狐低头一看,发现那块"石头"其实是颗野蜂巢,此刻成千上万愤怒的野蜂正从破碎的蜂巢中涌出,瞬间将它淹没!
"啊!我的眼睛!"雪狐惨叫连连,疯狂拍打脸上的蜂群。
火狐见状大怒,正要扑向丰十三,突然身体一僵——一截雪白的狐尾从背后刺穿了它的心脏。
"我说过..."令狐烟雨不知何时出现在它身后,声音冰冷刺骨,"不准动我的男人。"她抽回尾巴,火狐的尸体轰然倒地。
雪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满脸蜂包,转身就逃。
令狐烟雨想追,却脚下一软栽倒在地,她身上的异象迅速消退,又变回了普通人类女子的模样。
丰十三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她轻得像片羽毛,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坚持住..."丰十三声音发抖,"我们这就去青丘山..."
令狐烟雨虚弱地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傻瓜...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丰十三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觉她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这次你指路,我背你。"
他强撑着站起来,将她背在背上,"就像小时候你背我下山看花灯那样。"
令狐烟雨轻轻"嗯"了一声,下巴搁在他肩头,她的呼吸拂过丰十三耳畔,让他想起那个风雪夜的温暖。
远处夕阳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丰十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东方,耳边是六耳猕猴的叹息:
『小子,你确定要这么做?青丘山可是...』
"闭嘴。"丰十三在心里回道,"再多说一句,我就去找个和尚给我剃度。"
六耳猕猴果然不吱声了,丰十三感受着背上人轻微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