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晏起身。
“尔等在江西多年,难道不知洪水过后必有大疫,为何不一早便做好防疫?”
“下官做了,可是流民太多,实在是防不过来。”
九方翎瑶看着下首跪着的众人。
“如今疫病发展到何种程度了?”
杨漾低垂着头。
“己有三万人感染。”
满屋子凝重。
“流民七万,三万人染病,杨郡守,如今的情形,本殿很难相信,你真的有所作为。”
“下官知罪!”杨漾以头抢地。
林贺之看向杨漾。
“既有三万人染病,可有及时救治?”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染的疫病与之寻常疫病不同,是治不好的,下官以封锁各郡、县。”
“怎么会?此前殿下遇到的流民,服用药物皆以痊愈。”
“也不知为何,江西鱼肚县那里的人病的极重,怎么服药也不管用,源头便是来自那里,他们与普通人感染的疫病不同,所以下官才不肯放他们离开。”
“本殿知道了。”九方翎瑶将册子放在一旁。
“既是北岐百姓,朝廷便不可放弃一人,本殿既然来了,便是为江西百姓谋生路,立刻派人去找能治疫病的医师。”
“只要能治好,本殿便可应他一求。”
下首的官员立刻应声。
“杨漾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鱼肚县可是离西辛最近的县?”
杨漾点头。
林贺之翻看治疗疫病的医书,闻言道。
“殿下可是怀疑此事是西辛所为?”
裴凌晏立刻出声。
“去将鱼肚县最先染病的疫人带来!”
杨漾一脸为难。
“大人......”
林贺之道。
“可是己死?”
杨漾摇头。
“并不是,只是那人,己经皮肉溃烂,既挪动不得,也无法首视。”
林贺之起身。
“本官去看就是。”
“使不得使不得,大人何等身份,那鱼肚县可进不得!”
“下官派人去将此人带出来就是。”
九方翎瑶起身。
“不必。”
“若真是西辛的阴谋,鱼肚县便是来源,不亲去看,发现不了端倪。”
“本殿亲自前往。”
“不可啊殿下!!”杨漾赶紧阻止。
裴凌晏道。
“此事若真是西辛阴谋,殿下更不能亲自前往,臣去。”
杨漾欲哭无泪,也不行啊,上阳裴氏的公子要是折在这里,他一百条命也不够偿啊!
九方翎瑶看向裴凌晏,垂眸示意腰间的冰中莲。
即便有冰中莲,裴凌晏还是不想九方翎瑶涉足鱼肚县。
杨漾只能巴巴的看着林贺之,希望林贺之能劝动这两个人。
方才他看到了公主与裴凌晏的互动,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枚玉佩,若是他没看错,那枚玉佩正是垂向楼中记载的冰中莲。
林贺之看向杨漾,沉声道。
“带路。”
杨漾眼角一闭,快要撅过去了!
只好命人将防护之物呈上来,安排好马车,驶向鱼肚县。
车内,几人皆是戴着面纱。
待到了鱼肚县,便能感受到一股死气。
这里的沉寂没有生机。
士兵排列两侧,开了一条口子。
九方翎瑶走在最前方,裴凌晏和林贺之则紧跟其后,金甲卫戴着面罩,神色肃穆,手持长剑。
杨漾真的很想拦着,可金甲卫手中的长剑不允许他靠近。
九方翎瑶脚步停顿,戴着面纱的脸微微侧眸。
“林贺之留下。”
“殿下,臣无事。”
林贺之一袭浅红色官袍,身形如松,作揖行礼间,戴着面纱的面上,眉眼更加清晰,一个黑色眉尾痣十分惹眼,有种冲脱禁欲的苏感。
“无需去那么多人,你留在这里,一旦发生任何事情,及时控制局面。”
说罢,九方翎瑶己迈步进了鱼肚县,裴凌晏看了一眼林贺之,紧随其后。
林贺之远远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他其实是不怕的。
进了鱼肚县,街道凄凉无比,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百姓,能看出他们在外的肌肤己然溃烂。
士兵排列在侧,严阵以待,一旦有人发起暴动,攻击救治的医兵,他们便会出手斩杀。
为首的鱼肚县县令赶忙跑了过来,纱巾覆面。
就要行跪拜礼,被九方翎瑶抬手制止。
裴凌晏出声道。
“第一个染病的人在哪?”
“请殿下、裴大人跟下官往这边来。”
县令带路,不多时,他们路过一个小河流。
九方翎瑶侧眸。
“这条河通向哪里?”
县令看了一眼。
“上游衔接帘山,下游至海县。”
有雀鸟飞至河面,轻轻啄了两下,而后好似被人惊动,扑棱翅膀,就要展翅离开。
九方翎瑶停在岸边,轻声道。
“将它射下来。”
闻言,裴凌晏拾起河边的石子,精准无误的射向雀鸟的翅膀,雀鸟扑通一声坠了下来,立刻有甲卫将雀鸟带了过来。
县令感慨不愧是上阳裴氏的骄矜,一枚石子便可将移动的雀鸟射下来。
他走过来。
“殿下可是觉得这水有问题?”
小雀鸟眨巴眨巴圆圆的眼睛,另一只翅膀依旧在挥舞,精神头十足,河中的鲤鱼也在畅快的游着。
裴凌晏看向河中的古桑花,开口道。
“此河通向西辛,若是河水真有问题,西辛百姓也活不了,但是它也未必没问题,或许不是源头,而是诱因。”
九方翎瑶颔首。
“走吧。”
县令敲了敲房门,一个差不多七八岁的少年将门打开,他的脖颈处有块腐烂,一双杏眼看向来人。
“就是这家,殿下。”
“第一个染病的叫何书,二十有六。”
裴凌晏环顾西周。
“这附近的人呢?”
县令叹息。
“都死了。”
裴凌晏狐疑。
“源头尚且未死,在他之后染病的竟是死了?”
“确实如此。”县令也很无奈,查出源头时,他也想过杀了何书,可是何书是举人,杀不得,所以他只能将何书安排在这,不让他出去。
且他的传染力度还不如其他人,他家只有他和他弟弟,他弟弟虽也染病,却并不像其他人那般严重。
“进去看看。”九方翎瑶出声。
金甲卫涌入院子。
一间草屋,躺在榻上的身体溃烂,听到动静,看向门口。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走了过来,何书以为自己见到了仙人。
九方翎瑶看向何书,五官挺立,可见原本面容不丑,她向下看去,盯在他的脖颈处,那里有浅粉色的芝兰图腾。
“你脖颈处的图腾是何时有的?”
何书目光呆滞,摇摇头。
九方翎瑶侧眸。
有甲卫将小雀鸟带来,放置那图腾附近,小雀鸟歪着挠头,看到东西就啄一下。
这点痛,对于何书来说,连一根针刺入肌肤还不如,小雀鸟被关进屋外的鸡笼里。
九方翎瑶从屋子出来,看向湛蓝的天空。
裴凌晏出声。
“好歹毒的算计。”
“裴大人此话怎讲?”县令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