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士兵问道,九方景期张了张嘴。
齐弃身上的铠甲被雨水打的叮当作响,整个北岐军,除了他天皇贵胄的皇姐,肃穆的无一人出声。
而就在方才,他下了错误的军令,很可能导致这三千北岐士兵身陷囹圄,做为下令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打伞。
现在在边关的这个战场上,做为主帅,他理应与众将士一同面临眼前的暴雨,亦是将来的险情,护住军心。
他沉下眸子,冷声道。
“不必。”
侧过的脸颊异常坚毅的盯着眼前渐渐消散的浓雾。
倾盆的大雨拍打下来。
所有人都在盯着大雾。
大雾彻底散去,前方的战况也浮现在众人眼前。
九方景期倏然攥紧缰绳,身子微微挺立,即便心中早有预想,却仍被眼前一幕所惊骇。
他派出的三千士兵何止身陷囹圄,而是无一人活着!
再看攻主城的七千南陵军更是凄惨,雨水还在下,浓雾散去的地方尸横遍野。
血水铺满了整片大地,将雾川城染成血红色。
入眼便是触目惊心的红,这抹红刺激着活着的人的每一寸神经,凌迟着所有人的心脏。
而始作俑者站在城墙上,扶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向他们,脸上的得意,眼中的戏谑,像是欣赏她的杰作,更像是欣赏他们的表情。
雾川城方圆百米的沙地上,一根根尖锐的钢刺上挂满了无数尸身。
从他们踏入那百米的距离,每一寸的土地下,都是致命的钢针,可以说,整个百米的距离,地底下埋了一块布满紧密钢针的铁板。
只要是活物站上这片土地,便没有可能生还。
而此刻,那些钢针还在不停的无规律的运作。
它们刺破人的盔甲与血肉,收割一条条性命。
九方翎瑶眸色沉重,眼眸微微眯起,讽刺道。
“原来这就是千机大阵。”
九方景期错愕道。
“千机大阵?”
章慕禾围着城墙搜寻着,突然,目光盯在了一个人身上,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看向九方翎瑶,脸上得意之色褪去。
而九方翎瑶也接收到了对方的神色,那双殊胜的眼睛看向城墙上的章慕禾,章慕禾握在城墙上的手掌微微收紧。
她竟然也来了!
随机嘴角扯过一抹笑意。
很好,都来吧!
便让你有去无回。
此前,她与九方翎瑶的矛盾不过是谁才是十西州的第一天才,此刻,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与九方翎瑶的矛盾是霍舟珩。
普天之下,敢与她章慕禾抢东西的人,都己经死的气都不会喘了。
来的好啊!她倒要看看九方翎瑶是如何死在边境的。
南陵焉握着缰绳的手在发抖。
他盯着那些南陵士兵的尸体,悔恨不己,恨不得即刻冲上去,撕了章慕禾。
如果章慕禾肯与他正面交锋,他还能高看她几眼,觉得皇兄的眼光不差,可她丝毫不将人命、生命放在眼里。
尸山血海,如此狠绝的手段,百年未曾听过一件。
“九方翎瑶!没想到你也来了雾川城?”
“看到你们北岐士兵的惨状,感觉如何啊?”城墙上传来一声挑衅的女声。
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了章慕禾的脸上,她娇艳的容颜刺痛了城墙下所有的将士,他们皆红了眼睛,如果有可能,他们都想杀了这个狠心的女人。
九方景期立刻出声,声音足够高与坚定。
“此番出兵是本皇子的决策,与我北岐镇国长公主无关,你手段残忍,早晚会被反噬!”
九方翎瑶抬手拦着他,看向城墙上高傲的章慕禾,声音清冷,带着镇静。
“为国赴死的将士不该成为你口中的谈资。”
章慕禾眼睛微眯。
南陵焉也出声嘲讽道。
“不过是借着千机大阵的势,你敢撤掉千机大阵,与我南陵军来一场血拼吗!”
章慕禾收敛了容色,看向南陵焉,心中讽刺,想用激将法叫她撤掉千机阵,痴心妄想。
触及对方眼底的怒色,她不再去看南陵焉,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神色平静、那无波无澜的女子,她真的很讨厌九方翎瑶这个样子。
好像她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她。
她周身的气质,像极了章慕禾初见霍舟珩时,脑海中越是不自觉的对比,她便愈加愤怒。
她偏要掀开那无波无澜的假面,叫她痛哭流涕,声嘶力竭的求着她。
娇俏的笑声蔓延整个战场。
“哈哈哈哈哈哈.......”
“维护你的人还真多。”
“传言真是不假,爱慕九方翎瑶的人如过江之鲫。”
“胜过章慕禾许多.....”说到这里,她看向底下怒视她的一双双眼睛,声音变得低沉。
“天下人都想知道你我谁更强!”
“那么!”
“我就杀了你!让他们心痛!”
章慕禾的手指向底下一众的人。
不是最得民心吗?不是心怀天下吗?
她就要九方翎瑶死掉。
要那么效忠她的人、欣赏她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她九方翎瑶败在她章慕禾的手下。
没人能与她并驾齐驱。
“我说,你有什么脸跟人家北岐长公主相比啊!”南陵焉像是听到一个疯子的言论。
“你心思歹毒,害万千无辜百姓的性命,还怪自己不受爱戴,谁会爱戴一个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的疯子!”
章慕禾投毒于北岐子民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民间百姓早就对此不满,但他们终究是人微言轻,自然对章慕禾做不了什么,只能不断传播她的恶行,以缓解心中的愤怒。
南陵焉自然也知道。
“哈.....又不是我西辛子民,死了又如何?”
“战场上,从来讲究的都是兵不厌诈,你这般心善,不如瞧一瞧被你害死的南陵士兵,他们黄泉之下,都会怪你,要他们平白来送死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她还挑衅的看了一眼北岐军的方向。
南陵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立刻采取远攻,奈何所有的攻击都被那城墙上的机关所挡住。
没了雾气的遮挡,众人也算看清了,那精巧的机关,密密麻麻的布满整座雾川城。
无论如何做皆是徒劳。
战事僵持了一个月。
南陵与北岐共同撤兵在千米之外。
毕竟如果不破解千机大阵,或是熟知它的运作规律,冲上去再多的士兵,也是前去送死。
营帐中。
九方翎瑶身前是一幅堪舆图。
她不明白章慕禾为何如此恨她,也不想明白。
她只知道章慕禾和珍宁是同样的人。
她绝不会让阿珩与这样的人在一起。
裴凌晏将披风裹在九方翎瑶的身上,九方凌晏缓缓转过身,没有拒绝。
男子清朗的声音带着关切。
“承安,该好好休息了。”
这些日子以来,九方翎瑶几乎夜以继日的守在这里,与各方机关术士商讨如何解开千机大阵。
可千机大阵上千年来,从未有一人能解开,这本身便是一件难事,即便承安不眠不休,这也是件难事。
看着女子不自觉紧皱的眉目,他的心泛着难以言喻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