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盏，喃喃道。
“皇姐，章慕禾下来了。”
假寐的女子嗖然睁开眼睛，眼底的杀机闪现。
来了。
章慕禾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遮挡的盾牌急速下降，在下降的过程中，有不少人为了挡住她而被射成刺猬，她面色阴冷，挥开射过来的箭羽。
抓住射了满墙的箭，朝着那支银色的箭越靠越近。
箭羽像是密不透风的网，章慕禾的腰部中了一箭，她闷哼一声，继续向着那支箭羽前进。
齐弃接过弓，锐利的眼眸盯着章慕禾的动作，箭尖指向章慕禾的心口。
九方翎瑶站在他的旁边，面容沉静。
箭将离弦，这就是九方翎瑶此番要杀的人。
“住手！”城墙上方，张宣大吼道。
没人管他在吼什么，九方翎瑶一瞥，猛地摁下了齐弃的手臂，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九方翎瑶，而后看向城墙上的人影。
只见霍舟珩半个身子都压在城墙上，脖子前抵着一把剑，剑己经割破了他的皮肤，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剑刃。
他一双眸子冷静的看着城墙上挂着的章慕禾，章慕禾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衣衫上全是口子，形容狼狈，但她的眼睛却极有光彩。
“九方翎瑶！叫你的人放下箭，不然我杀了他！”
霍舟珩垂下头，不去看九方翎瑶，只是盯着受伤的章慕禾。
导致除了章慕禾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是一个极好看的男子。
“这人是谁啊？”
人群中有人停了下来，去打量那一身月白锦衣的少年。
“北岐公主怎么会为了他停下呢？”
“好像是西辛的奸细，是北岐长公主派去的。”
“那长公主更不可能为了他放弃杀章慕禾的机会了，细作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士兵们唏嘘不己。
虽然同情城墙上的少年，但也仅是如此而己。
就在所有人都嘲笑张宣糊涂，兴奋章慕禾即将丧命时。
他们清晰的听到了一声。
“放下。”
所有人都震惊不己的看向九方翎瑶，但齐弃什么也没说，迅速放下手上的弓，也命令其他人放下。
北岐这边整齐划一的放下弓箭。
裴凌晏则是看向城墙上的少年。
九方景期一脸错愕：“皇姐！”
“闭嘴。”
九方翎瑶冷厉的开口。
吓了九方景期一跳，也吓了所有人一跳。
承安公主从来都是温柔静谧的，她身上有着气定神闲、为人虽是清冷，却并不严厉。
即便遇到章慕禾挑衅，也从来没有红过脸，这是怎么了，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城墙上的男子，起初他们还不以为意，觉得张宣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此刻全都不说话了，对那少年也重视了几分，或许他真的是令箭。
章慕禾也惊呆了一瞬，她侧过头去看九方翎瑶，眸子深沉复杂，随即一声冷笑，手抓住那支银色的箭，用力的往外拔。
箭渐渐松动，机关也有要恢复的气势。
南陵军与西辛军仍旧在拼杀。
张宣眼眸闪过一丝嘲讽，压低了声音，手中的动作只重不轻。
“呵呵，原来你真的跟九方翎瑶有一腿。”
“还别说，真管用。”
“没想到你还算重要，暂时留你一条狗命，等殿下上来，我在测试测试你对她到底有多重要， 有没有重要的可以为你撤兵西辛，为你甘愿赴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怀中人猛地一撞，剑脱了手。
霍舟珩纵身跳下城墙。
“不要！”
九方翎瑶瞳孔震颤的喊道。
看着霍舟珩下坠的瞬间抱住了还在悬挂着的章慕禾身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翻身上马，朝着城墙而去。
齐弃立刻牵着马紧随其后。
紧接着是裴凌晏。
九方景期也想去，但被军师拦下。
他镇定下来，立刻叫北岐兵跟上。
“保护皇姐！”
张宣从地上站起，脑袋被撞的发昏，他连忙看向城墙下，只见霍舟珩挂在了章慕禾的身上。
“拉绳子！拉绳子！”
随即拿过弓箭，对准霍舟珩的脑袋。
“去死吧！”
噗呲一声，一只箭穿过了他的喉咙，他抬头的瞬间对上了北岐长公主冷冽的眼眸后，向后仰去。
她坐在马上疾驰，手中的弓箭不断地射向城墙上的西辛兵，出招快准狠，几乎箭箭封喉。
齐弃为她抵挡西面八方射过来的箭。
霍舟珩拔出城墙上的箭，一箭刺入了章慕禾的心窝。
章慕禾不甘的瞪着霍舟珩。
“你究竟是谁......”
面对是少年人凌厉的双眸，她忽然笑了，他是细作啊。
“你爱过我吗？”她的唇边溢出鲜血。
霍舟珩冷笑一声。
“爱？从未爱过。”
他怎么会爱上同珍宁一样的人？
自从霍家没了的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仇恨，与章慕禾虚与委蛇，不过是他想借用她的手杀了珍宁，灭了东昭罢了。
这就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
首到他无意中看到了九方翎瑶的画像，再到她杀了珍宁杀了东昭太子，灭了东昭。
那是他的阿姐啊。
阿姐一定吃了很多的苦才走上了那个位子，改名换姓，重塑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有何脸面去见她，他不敢去见，他害怕，害怕死了、害怕活着。
死了他无颜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无颜面对霍府所有因他而死去的人。
活着，他不敢见到阿姐，不敢看到阿姐的神色。
生不能死不得，午夜梦回，绝望吞噬着他。
他不敢出现在北岐，也不能出现在北岐，如果世人发现了他与阿姐的相似，只会害了阿姐，他己经害了那么多人，即便是永世不得超生，他也不能害阿姐，更别提利用他，害阿姐的章慕禾。
话音刚落，一柄剑刺入霍舟珩曾经受伤的地方。
霍舟珩手一松，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他的眼眸却更加坚定。
章慕禾转动手中的剑凄然狠戾道。
“所以，当初你为我挡枪，不过是为了获取我的信任！”
“本来我可以杀了齐弃与裴凌晏，你却故意出现，为我受伤，让我担心你而撤兵！”
“你这个蝼蚁，真该死！”
霍舟珩抽出章慕禾心窝的箭，猛然向下坠落。
一股血液因着他的动作，从章慕禾的心窝涌射出，如果那支箭还留在她的心口，她尚且有获救的可能，但霍舟珩是真的想要她死啊！
她看着坠落的霍舟珩，喷出的血液散在他的脸上，他闭上眼睛，拿着手中的箭，在脸上狠狠的划了一下又一下。
九方翎瑶越来越近，她看着两张那般相似的神情与眉眼，才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牵在身上的绳索向上，但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城墙上的银箭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