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章慕禾没有下去取箭、假如南陵焉在千机阵重新启动前攻下雾川城、那么九方翎瑶便会为旁人做了嫁衣。
环环相扣，但他能感觉到，这所有的发展，都在她的谋划内，即便中间出现了小插曲，也仍然按照以北岐有利的方向发展。
所以，他才感觉到了九方翎瑶的可怕之处。
章慕禾的尸体被拽了上来，守将叹息一声，这也是他西辛的天之骄女啊，如果她没有遇到霍舟珩，如果她的对手不是九方翎瑶，她将会是西辛未来的女帝，受万人供养......
“带三殿下回都城！”
小将犹豫道：“我们不守雾川城了吗？”
“还守个屁！城里还有多少兵？能守的住吗！”为了千机阵能重新运作，雾川城内的大部分兵力都被派出与南凌军厮杀了，因着千机阵的突然启动，死的死伤的伤，根本抵挡不住北岐的再一轮攻击。
“弃城！”
......
雾川城外尸横遍野，西处泛起烽火狼烟，战场随处可见残肢断臂。
九方景期进城时，城外的声音渐渐消弭。
他目光扫过之处，老人抱着孩子哭泣，城内的西辛百姓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他们自觉的垂下头颅，无力抗争。
如果是南陵军攻了进来，或许他们还会有一线生机。
但攻进城的是北岐军，他们西辛的三公主曾经投毒北岐百姓，害死了无数人，北岐与西辛早就是不死不休，他们己经做好了被屠城的准备。
触目所及的是满城的悲痛与沉重，他们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北岐军冲进城，九方景期看着伏在地上任人宰割的百姓。
“皇姐有所托，若是攻下雾川城，有三不做，不烧杀抢掠、不欺辱妇孺、不屠城。”
跪在地上的百姓惊愕的看向坐着高头大马，身穿盔甲的少年人。
“真的......不屠城！”
九方景期看过去，那人迅速低下头，后悔自己的多嘴。
九方景期一夹马背，马蹄悠闲，一步一步向前踏，他没有理会那人，一个西辛的贱民，还不配让他屈尊降贵的回答。
要不是皇姐有令，他们难逃一死，他们真该庆幸，皇姐的仁慈。
“刚才的三不做只针对于投降者。”
“不降者，杀无赦。”
说完这句话，九方景期打马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皇姐交代了，要迅速平定，减少破坏，分配兵力截杀雾川城内的西辛重臣。
安顿好百姓后，九方景期下达了一条军令，皇姐只说不欺辱百姓，但没说不可以欺辱那些西辛官员。
百姓的家没什么可抄的，但那些大臣们可不一样，查抄一家，都能够养活一百户寻常百姓了。
为了给予士兵一定的奖惩，他许他们抢掠那些官员的家犒劳自己的辛苦作战。
“迅速肃清残敌，清剿西辛余孽，迎皇姐进城！”九方景期一声令下，整个雾川城开始大换洗。
营帐内。
医师己经将霍舟珩身上的伤口处理好，脸上的伤口也包扎上了白色丝帛。
“殿下，这位公子伤的极重，但命总算是保住了，再晚一刻，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最重要的还是他肩膀处的剑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日后就算是好了，他的左边手臂也很难用力。”
医师叹了一口气。
“还有就是他的脸，下手之人当真心狠，只怕是好了，也会留下疤痕，容颜受损。”
九方翎瑶垂眸看着躺在榻上的男子。
“我知道了。”
“他......活着就好。”
“你先下去吧。”
医师颔首躬身行礼，而后倒退着离开，转身的那一刻，他好像从殿下的眼中看到了心疼。
“承安，你在吗？”营帐外，裴凌晏驻足。
帘幕被掀开，九方翎瑶走了出来，待看到裴凌晏衣袖上的血迹时微微皱眉。
“你受伤了？”
裴凌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他抬了一下手臂，桃花眼微弯。
“不碍事儿，一点小伤而己。”
“这怎么行？若是叫右相知道了，可是会怪罪本殿的。”九方翎瑶开起了玩笑。
而后侧头吩咐人去请医师。
“那殿下呢？”
“殿下可会担心我的伤。”裴凌晏也笑了。
“当然了。”
“你可是我的驸马。”
“进去聊吧。”
两个人进了营帐，营帐内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药香，裴凌晏一进来便看向了躺在榻上的霍舟珩。
他在九方翎瑶对面坐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
“承安，他就是你安排在章慕禾身边的细作吗？”
九方翎瑶眉目清冷，手上煮着茶，闻言，抬头看向霍舟珩。
“是啊，多亏了他，我才能发现千机阵机关的相连之处，从而阻碍千机阵的运作。”
“他可是我们北岐的大功臣。”
她语气温柔，神色清冷。
“其实他是前东昭人，我跟他一早就相识，此人思维敏捷，擅长攻心，我许诺他高官厚禄，要他潜藏在章慕禾身边，只为了在关键时机，打章慕禾一个措手不及。”
“他从城墙上坠下时，我很紧张，因为我答应过他，此战，定会保他性命无虞。”
“他不是细作出身，只是我与他机缘巧合之下达成的合作，当时的情形可以救他，所以我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所以......我们小裴大人，这下可以安心了吧。”说着，女子回头，看向裴凌晏，清绝的眸子带着笑意。
裴凌晏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头，有些不自然。
“原来是这样。”
他还以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原来是他想多了，当时霍舟珩命悬一线，承安紧张他的命自然会慌张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他最在乎的其实是，承安一首都有察觉他的情绪。
这反倒让他有些内疚。
“可就算如此，殿下也万不可再涉险，如果他真的不幸殉国，我们可以慰问他的家人，将给予他的荣耀双倍给予他的家族，相信他也不会有怨言。”
“殿下那时的举动，臣真的很害怕。”
说着他又觉得太肉麻，改口道。
“殿下的身上系着北岐，万不可再冒险。”
九方翎瑶轻笑。
“好。”
“就听小裴大人的。”
医师这时候进来了，九方翎瑶命他为裴凌晏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