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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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黎白榆还发现。

自己对“割腕”这个念头,并没有生出太大的违和感。

这不禁让他怀疑。

这个猜测……或许的确可能是真的。

趁着此时伤口外露,黎白榆还又细看了一下伤处的愈合状况。

伤势愈合得倒不错,虽然乍一看有些狞然,但并没有感染和外翻,看得出距离受伤也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就是肉眼很难分辨,这处伤口和自己车祸所受的外伤是不是发生在同一天。

黎白榆还在思索,就听到诊疗室的门被推开了。

“小黎,你想换缝合伤的贴布是吧?”

刚刚忙完的麻医生走了进来。

“是不是还没贴?我来吧。”

值班护士还在旁处忙碌,麻医生便准备顺手帮人换了。

但等他看到黎白榆右臂上的伤口时,麻医生也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黎白榆是左利手,但对这处的伤势,麻医生却并不知情。

因为黎白榆失忆后苏醒的当天曾经转院,他右臂的缝合伤也是在之前的医院处理的。

由于只是外伤,且已经处置妥当,转入一院后就没有再另行处理,只在复查时换过绷带。

麻医生所在的虽是精神科,但他见过的外伤也很多。

因此他能明显看出黎白榆的这处伤势并不像受创,单是伤口的形状与深浅分布,就不太符合意外的情况。

……反而像极了以往常见的自残案例。

“所以你之前——”

黎白榆醒来后的情绪一直非常稳定,麻医生并没料到这种情况。

假如病人之前真的有自残倾向,那他的情感丧失,很可能就不是单纯的外伤失忆所造成的。

“我不记得了。”黎白榆诚实道。

他的确没能回想起有关这处伤口的记忆,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割腕”这件事可能确实是自己做的。

“病人家属为什么没有提?”但麻医生不明白,“我看过你转院前的治疗记录,上面也完全没有写明这个情况。”

不然他们理该早早做出相关的应对。

对此,黎白榆倒是能理解一点。

“可能因为家属当时不想让我回忆起这件事吧,怕我刚失忆,再受到什么刺激。”

以严野客的品行,倒不至于故意欺骗自己什么。

黎白榆只觉得,对方也是为了求稳妥。

“……可能吧。”

麻医生还蹙着眉,似乎十分勉强地接受了这种猜测。

但他对那位alpha家属隐瞒伤情的事,难免仍还有些介怀。

“我细看一下。”

麻医生仔细检查着黎白榆的手臂伤势,谨慎的态度非常鲜明。

反而是黎白榆自己觉得还好。

他刚刚也自己看过伤处,伤口的缝合精心细密,并没有潦草怠慢,应该还做了祛疤处理。

刚才撕除原本的贴布时,黎白榆也注意到了贴布的仿生材质,那是对人类真实皮肤的模拟,可以有效促进伤口愈合,本身也是祛除疤痕的举措之一。

护士也说,这种贴布的价格很昂贵,门诊这边没有现场存备,还是专门给药房打了个条去申请,才拿到了一块类似材质的贴布来更换。

这些情况麻医生自然也看得出来,他细查完,又安慰人道。

“好在没有伤到筋脉,伤口痊愈的情况也很不错。拆线之后注意一点,应该不会留疤。”

不过对病人可能有自残举动这件事,麻医生显然仍是很在意。

他还问。

“小黎,你看到这个伤口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黎白榆认真想了想,摇头。

“没有。”

麻医生看着黎白榆的脸,仔细留意着他的表情。

“那你会不会有一种……很想探究原委的心情?”

虽然问得委婉,但麻医生的担心其实很明白。

他见过太多类似的病人,害怕黎白榆也会生出无法放手的执念。

不过,眼前这位过分美丽的beta青年,反应却再度出乎了麻医生的预料。

黎白榆开口却道:“其实我大致能猜到。”

对他可能自残的事,无论导师、同学、朋友都不知情,从没提起过。

那就不太可能是学业方面的困难。

“我在学习,工作,家庭上,都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家庭长辈那边或许是存在过阻力的。但黎白榆并不认为,自己会为了家事而割腕。

他也不觉得自己一个身世普通的学生,会在粤城面临什么凶险颠沛的追杀或绑架。

不然,早该去公检部门配合调查。

所以事情大概率,可能还是他之前就怀疑的——

“情伤。”

黎白榆说。

“假如真有可能的话,我猜大概率是感情问题。”

因为早有揣测,黎白榆这时也没有太过惊诧。

或许自己在失忆前,和现在的淡定性格真的截然相反。

现在对人并无期许的他,也许的确曾对alpha男朋友心有执念。

为了强迫对方和自己在一起,爱而不得。

才做出了这么偏激的选择。

“我怀疑,我可能是为了男友而自残过。”

黎白榆道。

“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这样偏执的举动,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太沉重的压力。

“……”

麻医生的眉心褶痕不由皱得更深。

听完黎白榆的完整解释,他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摘下眼镜,双手缓慢地搓了搓脸。

虽然beta的逻辑确实很完整,分析又条理,科室也从来不缺这般闹剧似的病人案例。

可是——

麻医生依然心有狐疑。

像眼前这么冷静、理智、天才,又如此客观地剖析自我心理的青年。

……他真的会做出如此偏执、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举动吗?

***

详细和麻医生聊过之后,黎白榆就带着换完贴布,缠好绷带,妥善处理过的右臂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他也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叫了出租,准备去粤城塔。

刚上车没多久,黎白榆就接到了严野客的电话。

得知他现在才从医院出来,alpha似乎有些意外。

“这么久?拿药不顺利么?”

“没有,挺顺利的。”黎白榆解释,“是麻医生一开始在忙,后来他过来,拿了药。还给我做了个新的心理评测。”

评测是黎白榆离开医院前做的,麻医生似乎还是不太放心他的情绪状态,让黎白榆做了一个特别详实复杂的量表,才放他离开。

而对自己右臂上可能割腕的伤势,黎白榆在医院时就考虑过,准备暂时先不对严野客说起。

alpha大概率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且一直以来也不愿意去提。

现在严野客还是易感期,有什么问题,至少也等这个特殊阶段结束再聊。

“嗯,顺利就好。”

电话那边的alpha又问。

“什么时候到家?”

黎白榆看了眼时间。

“大概两个小时……?我去粤城塔帮师妹买徽章,买完就回家。”

这件事,他之前也和严野客提起过。

医院离粤城塔有些距离,来回车程,再加上排队的时间,肯定不会很快。

但听了这话的alpha却说。

“徽章已经买到了,你回来吧。”

隔着听筒,男人的声线似乎有一分低闷。

他的语调也如夏日凉雾,缓缓沉降了下来。

“我易感期,看不到人会不舒服。”

黎白榆略有意外。

他知道易感期的alpha会被放大情绪,严野客平日里的秩序感就这么强,现下肯定更不喜欢失控。

而且,严野客本来就受长辈所托,需要照看黎白榆的安全。

因此对男人的后面那句话,beta也没有反驳,直接同意了。

“好。”

真正让黎白榆意外且担心的,其实是前一句。

“怎么买到的?你今天外出了吗?”

易感期的alpha更不方便出门,何况,听说买这个限定徽章还需要排队。

“我有个堂弟也喜欢这个,他今天和他同学就在粤城塔,正好帮忙买了。”

严野客道。

知道黎白榆的性格,没等beta问,他又接着道。

“报酬是一顿大餐。”

黎白榆隐约记得师妹说过一句,她想买的徽章是什么女性向主题。

没想到alpha还会有堂弟喜欢这种。

不过能这样帮忙已经非常感谢了,黎白榆也没有多问,只道。

“谢谢,大餐我请。”

严野客:“嗯。”

请他就行。

“记下了,老板。”

男人嗓音淡淡:“到时等你来。”

就这么顺利地要到了一次双人烛光晚餐。

至于借口本身,严野客也根本没有在意。

到时找个理由说人来不了就好。

堂弟不配上桌吃饭。

而这边,黎白榆结束通话,便准备改道回家。

他有些不好意思,很抱歉地跟前排的出租司机说,麻烦对方,想临时改一下地址。

这边离粤城塔和住处的距离并不相同,上了车之后,长途目的地改短途,黎白榆想过,司机师傅很可能会不乐意。

但出乎意料的,对方很好脾气。

听到黎白榆换成了一个只有起步价的目的地,司机也一点都没说什么,直接就调转了方向。

把人稳稳地送了回去。

回到家,黎白榆果然一眼看到了在等他回来的alpha。

进门后,严野客还问。

“换补铁剂了么,医生怎么说?”

“他开了新药,让我试试。”

黎白榆把装药的袋子亮出来。

“希望这回吃完能舒服点。”

“嗯。”

严野客淡应,偏了下头。

“菜做好了,先吃饭吧。”

黎白榆出去的这不长时间,alpha居然又做好了一盅汤三个菜。

而且菜还不是炒的。

“这是……啫啫煲?”

黎白榆看到煲盅时,漂亮的蓝眼睛都睁圆了。

他馋啫啫煲有段时间了,但因为肠胃和养伤的缘故,一直没来得及去外面吃。

没想到,alpha居然会在家里做。

“……你还会做这个?”

黎白榆一向清冽的眉眼流露惊叹,就差在那张过分美丽的脸上明晃晃地写出三个大字。

——好厉害。

“……”

饶是同居多日,被这样近距离地热切注视的严野客,依然还是沉默了一瞬,才在beta的钦佩目光中维系了素来的淡漠神色。

“嗯,”他状若随意,波澜不惊地说,“不难。”

“啊,”beta却抓了抓自己金灿灿的刘海,说,“我觉得超高难度的,要特别老道的大厨才会做。”

特别厉害的大厨把筷子递给他:“尝尝。”

黎白榆面前的啫啫煲足有三种,一个是生啫黄鳝,一个啫啫啫牛肉煲,还有一份啫啫空心菜。

啫啫煲就是用滚烫的砂锅加热,来把鲜美的食材烫熟,做出最新鲜的本味。

因为食材在加热时会发出“啫啫”的声响,才会因此得名。

黎白榆会觉得啫啫煲非常难且深奥,是因为这种做法最关键的要点,就是火候。

而火候,恰好是黎白榆最不拿手的事。

他基本不是没熟,就是会弄糊。

但眼前这三样啫啫煲的菜品,火候却都掌握得非常好。

精准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食材泛生,又不会让菜品过老。

口感更是脆嫩到惊人。

黎白榆记得自己不太常吃鱼,一是他自己不会做,二是半成品的速食鱼类总会容易有腥味。

但他这次吃到的生啫黄鳝,却完全没有一点鱼腥。

还当真让他体会到了“鲜”字的偏旁为什么是“鱼”。

入口即化的鱼肉,咸香适中的酱汁,肥而不腻的鱼膘……每一样单拎出来,都足以令人称道。

叠加在一起,就更是无可比拟的惊艳。

牛肉也非常鲜嫩,肉片上还带着漂亮的雪花纹,吃进嘴里没有一点瘦柴的纤维感。

过分新鲜的牛肉上,甚至还反射出了光栅效应的七彩纹。

空心菜就更不用多余讲了。

黎白榆平等地钟情每一种青翠的新鲜蔬菜。

总会被勾引倾心,无一例外。

被啫啫煲馋了许久的beta埋头苦吃,吃一道菜就要诚心地夸一遍,严主厨真的厉害。

被他这样夸奖,很难不膨胀。

不过严野客还是没忘了定量,以及及时打断。

在beta水汪汪的目光注视下,无情地用盛了竹荪羊肚菌汤的碗,替换了黎白榆还想吃的啫啫煲。

看得出来,alpha显然还是很在意。

黎白榆因为吃消食片而意外起了红疹的事。

黎白榆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被拿走了碗也没委屈。

没有委屈,顶多有点不舍。

他还反思了一下自己,怎么才能精准定量,更让人省心。

不过很快,黎白榆的注意力就被alpha吸引过去了。

因为严野客说。

“等你伤口痊愈,肠胃调理好了,再做啫啫猪脚和排骨煲。”

“螺肉鲍鱼,还有冰箱里的生蚝海参,这些都可以生啫。”

严主厨描绘的前景太美好,让人听到都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啫啫鸡煲也不错,”严野客还道,“鸡肉做出来,口感会很脆弹。”

“我已经和农庄定了新的鸡,过两天去挑。”

黎白榆忍不住咬唇,颈间的喉结动了动,眼睛里开始播映翻牌。

“叮”的一声,定格出美味鸡煲的影像。

“我平时对菜式的研究,不算少。”

严野客望着他,不动声色。

“不知有没有机会,下次再遇到什么做菜活动,可以等你带我去。”

“肯定有机会的!”黎白榆直接点头。

这种活动平日应该就有很多,不可能没有机会。

alpha的厨艺这么厉害,一定会在活动现场备受欢迎。

黎白榆已经能想象出一排人盛赞严主厨的场面了。

“我下次遇到就叫你。”

对方既然想去活动现场露一手,自己当然要帮忙留意。

黎白榆想。

看来,alpha是真的很喜欢做饭。

和自己一样。

***

吃完美味的啫啫大餐,黎白榆去静站消食的时候,还收到了衣明诀发来的消息。

omega上来就叹了口气,说暂时还没能辨认出处方上的具体字迹。

“不过我妈妈已经确定,这张处方单上写的是中文。”

衣明诀说。

“就是可能是海外的华裔医生写的,和国内的简写方式不太一致。”

omega还道。

“白榆,你发现这个药盒的地点,有多少人可能出入过,你可以把名字清单发给我一下吗?”

“如果能知道选项,或许会更好对照一点。”

黎白榆想了想,也只想到了自己和严野客的名字。

他出院后这些天,并没见过其他人在这栋房间出入。

黎白榆把这两个名字的中文打出来,发给对方,又解释道。

“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因为这里好像曾经做过民宿,也可能是……以前的住客留下的东西?”

衣明诀对国内的民宿规则更了解一点:“没事,概率不大。民宿游客落下的东西,要么就联系房东邮寄,要么就扔下不要了,应该不会特意被留着。”

更没什么可能被专程锁进柜子里。

“你再有想到的名字,都发我就行。”

衣明诀看到了黎白榆发来的两个名字。

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黎白榆的可能性很低。

这时再看见这位alpha男友的名字,衣明诀更觉得对方有点可疑。

“我先请他们帮忙对照着认认。”

黎白榆谢过他,又问。

“那药品使用规定的事,有查到吗?”

他之前也拜托了对方去专业数据库中,查一下相关法规。

“我查了,”衣明诀说,“你找到的这款阿立帕明片,在欧盟和国内都规定,只能开给beta。”

“不过北美的法规不一样,每个州都有自己不同的药物使用法。但绝大部分是不允许开给ao的,只有六个州是特例。”

omega把六个州的名字报了一遍。

里面并没有斯坦福大学所在的加州。

也就是说……

黎白榆想,无论这个药是在学校还是在北美开的,都不被允许给alpha使用。

衣明诀又和他聊了几句,补充了些细节,才结束通话。

电话挂断,室内也安静了下来。

站在桌边的黎白榆垂眸,若有所思。

虽然处方单的辨认尚无明确进展,但其实,在发现自己右臂伤口的时候,黎白榆已经大致有了一个推定。

他猜到,应该就是自己的问题。

无论是割腕自伤,还是强迫一个并无此意的alpha和自己在一起。

都足以算是超出正常范围的偏激行为。

黎白榆也考虑过,虽然自己失忆后醒来,没有表现出相关病症的躯体化症状和刻板行为,但这也可能是由于他意外的情感丧失。

身体的本能防护,让自己忘记了再无法承受的偏激执念。

反而变相地治疗了他,让黎白榆的病症好转。

这样想着,beta也确切地下定了决心。

等严野客的易感期结束,就去找对方详谈。

***

这个时间点,来的其实比黎白榆预想中更快。

长效抑制剂打到第三针的时候,alpha就说。

他的易感期基本结束了。

“之前的记录不是六天左右吗?”黎白榆问。

现在算,严野客的易感期好像才到第五天。

“第三针打完,基本就没影响了。”严野客道。

他也已经把遮光墨镜换回了平日的银丝眼镜,瞳膜不再需要那么严密地避光。

黎白榆一听,算了算,发现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也许alpha的易感期就是五天,是自己看到三针才以为是六天时间。

因为一般来说,易感期最后一天的影响会小一些,alpha们的理智也会逐渐恢复。

所以许多alpha在最后一天,都不会再打抑制剂。

严野客可能比较严谨,虽然五天结束,但最后一天还会多打一针。

五天时间,算起来也比较正常的范畴。

黎白榆记得衣明诀和他讲过,学校里强势又骚包的alpha那么多,但好像迄今为止,也只有一个毕业多年的北美alpha,易感期是远超常人的七天时长。

由于那个alpha信仰摩.門教,他还同时拥有五个恋人。

每次易感期,都需要有五个恋人一起陪着他。

才能真正分担他的精力。

因为严野客的信息素浓度高,黎白榆最初看到三针抑制剂时,还想过,严野客的易感期时间会不会是六天再额外加一。

这样,就也是长到很夸张的一周时间了。

不过现在看来,幸好。

alpha的易感期只是颇为正常的五天。

黎白榆正思索时,还听严野客道。

“所以你要外出的话,我可以一起。”

外出?

听到这个词,黎白榆想到,自己的确还有个外出邀约。

之前李景煦约的见面,推迟了两天,正好要今天去见。

似乎是同样想到了这个人,严野客问。

“李景煦又有来打扰你么?”

黎白榆摇头:“暂时没收到他的消息。”

对方这两天都没发信息。

beta还想拿手机看一眼,摸了一下才想起,手机被自己忘在了卧室里。

“没有就好。”

面前的alpha道。

“省得闲人打扰。”

他还是一直以来的说法:“少看屏幕,也有益于你静养。”

听到“看屏幕”的事,黎白榆不由被吸引,下意识地看向了严野客的眼眸。

这里可还有一个比他更需要保重眼睛的人。

易感期的严野客,到底还是会和平时不同。

尤其是他的眼睛。

激素波动,也会影响眼部神经。

黎白榆看着严野客的红瞳,alpha还没戴回黑色的隐形。

此时男人双眸虽然冷峻清明,却也有着过分鲜明的腥色。

黎白榆不由有些忧心。

“你现在能戴隐形吗?会不会不舒服?”

“等下去戴。”alpha的反应看起来却不太急。

他还望着黎白榆,慢声回答了beta的第二个问题。

“会。”

黎白榆刚有揪心,就听严野客说。

“你在的话,会好一点。”

看来自己配的药,的确很有效。

黎白榆点点头,应声:“以后我也会继续帮你定制配药方案的。”

他又起身,去找药盒。

“戴隐形之前,先滴一下眼药水吧。”

alpha平时就有自己一直在用的液体药物滴剂,这次黎白榆在粤城联系实验室,给人配缺少的瞳片时,还顺手帮忙搭了一瓶配套使用的眼药水回来。

他拿过眼药瓶,又从恒温箱中取出日抛隐形,一起放到了对方面前。

“眼药水需要我帮忙吗?”黎白榆问。

严野客看着他,抬手缓缓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

“麻烦了。”alpha淡声道。

“没事。”

这点事不过举手之劳,而且眼药水,本身也是有人帮忙滴会比较容易。

只是黎白榆忘了另一件事。

他的alpha男朋友并不喜欢身体接触。

滴眼药水时,两人的距离极近。

虽然严野客没有需要人帮忙用手固定住眼睑,而是径自睁开着血色眼瞳,但黎白榆还是发觉。

自己靠得太近了。

滴药并没有遇到麻烦,alpha也没有出现那种本能的闭眼反应,只一直睁眼静看着倒映在他瞳海中的黎白榆。

但到药水滴完,黎白榆等对方闭眼静候滴剂润泽时,却发觉闭眼端坐的严野客,不易察觉地向后退了一点。

微微拉开了两人几乎贴靠一起的距离。

而等重新睁眼,严野客似乎也没想到黎白榆还没退开,只看了近处的beta一眼,就默然地挪开了视线。

黎白榆一向有些后知后觉,这时才察觉,自己站的距离,已经近到惹人生出了不适。

这不由让他有了更深的愧疚。

虽然alpha的待人处事一直很周到且礼貌,但对方始终不愿和他亲近接触,也不愿意过近距离地看到他——这些举止表现,其实一直都很明显。

正巧严野客的易感期已经结束。

自己也没必要再拖延耽搁对方了。

黎白榆坐回了桌边的椅子上,看着对面alpha自己起身,拿着隐形盒去了卫生间,准备去将瞳片戴上。

他也准备好了,等严野客戴完瞳片回来,就和对方摊牌。

严野客的易感期无法得到抚慰,本来就会很不舒服。

虽然可能alpha自己也不想被人靠近抚慰,但黎白榆更清楚,自己是beta,本来就不适合与alpha在一起。

从醒来后,黎白榆就有着这个清晰的念头。

男性beta,完全不适合与男性alpha交往,亲近,成为恋人。

他安抚不了严野客,偏还要挟了对方。

这次车祸,失忆,看似跌宕波折,颇有麻烦。

但从另一方面,或许也是一个转折的契机。

告诉黎白榆,可以放手,停止这段扭曲地强行维系下去的关系。

让对方自由。

黎白榆浅浅呼了口气,慢慢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发丝。

尽管之前就已做出这个决定,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刻。

他其实比自己预想中还要轻松一点。

或许这就是放下包袱的释然。

自己的性格,着实也不适合恋爱。

以后,还是安安稳稳地独自生活吧。

安静等待严野客从卫生间出来的beta,却并不知道。

自己留在卧室的手机,此时屏幕却倏然亮起,响起了一个突然的来电。

开了震动的手机被遗落在床铺上,不住地轻震着,紧张又匆急。

可是手机被蒙陷在软被中,声响和光亮却都丁点都没能传出。

电话是远在北美的衣明诀打来的。

即使没有被接起,通话也始终未停,足以看得出来电者的焦急。

衣明诀打来电话,是要说。

那个龙飞凤舞的潦草处方单,终于被辨认出了部分字迹。

写在使用者一行的名字,并不是发现这盒药物的黎白榆。

而是他自以为爱不得、即将提出分手的男朋友。

虽然不知道这个处方为什么会被开给一个alpha,但那盒治疗重度偏执症的药物。

——真的是给名为严野客的病人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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