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李景煦的话说完,良久,严野客都没有开口回应。
室内不由陷入了一片凝滞般的沉寂。
几秒之后,还是黎白榆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他问严野客:“你刚刚说的保护,是什么意思?”
有关男友真假究竟的问题,一方面,黎白榆的性格本身就不善于把自己的情感关系拿来公开剖析。
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两个alpha真的继续针锋相对下去。
不管怎么说,黎白榆还是觉得。
同为男性的alpha和beta是无法走到一起的。
这一点来讲,无论严野客还是李景煦,结果都只会是一样。
黎白榆此时更关注的,反而是严野客刚刚说过的“保护”。
为什么要保护,难道现在还有什么风险么?
对生父催婚的事,黎白榆虽然没想起,但也没有对此生出任何的违和感。
显然,潜意识里他觉得,这种事对方绝对做得出来。
而黎白榆现在对这种事也没有了分毫的情感波动——就像他对自己“亲人”的感觉一样。
平静,寡淡,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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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这是否也和情感丧失有关,总之眼下,黎白榆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所谓血脉相连的亲近感。
但黎父现在为什么不催了,连消息都没再给自己发?
他们是否已经改变了主意,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男友,催婚,车祸,离港,消失的家人。
这些突然被揭开的事情其实颇为繁杂,信息量堪称巨大,但黎白榆并没有被绕得思路混乱、模糊不清。
相反,就像在学校里做实验一样,黎白榆冷静明了,井井有条,很快梳理出了事件脉络和思维主线。
并且开始询问重点。
他记得,自己右臂上的伤痕还没有得到解释。
黎白榆看向严野客,就见男人缓缓抬眸,也望向了他。
刚才讲解的人是李景煦,他对黎白榆回国后的经历和右臂割伤肯定是不知情的,这些都需要严野客来解答。
但此时,黎白榆其实有一种预感。
比起被打断前的方才,严野客现在可能反而不会讲明。
因为听严野客的话,似乎他觉得这些事有可能惹得黎白榆不舒服。
所以严野客大概率不会在李景煦面前提起。
——他可能并不想让黎白榆的事,被别人所知。
而眉眼冷然的alpha看着他,果然也仅仅只道。
“你胃不好,小姨拜托我照看你,保护好你的胃。”
李景煦狐疑:“小姨是谁?”
黎白榆解释:“是我小导。”
严野客冷漠:“和你有关系么。”
黎白榆和严野客的话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李景煦听了解答,还被噎了一下,本就盯着严野客的目光此时更难藏不悦。
“所以你说的保护,就是以囚禁的方式吗?”
说到“囚禁”两个字,李景煦加重语气,更握紧了拳。
“单独买下了这栋别墅,还租下了四周一圈的所有邻户。让别墅成为一座孤岛,无人能回应,又加高了围墙,让保镖在外围二十四小时守卫。”
“守卫什么?是怕外面的人闯进来,还是怕里面的人会想出去?”
李景煦质问着,近乎切齿。
“你所谓的保护,白榆有不接受的自由吗?”
……?
黎白榆听得惊讶。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
而这一次,没否认的人成了严野客。
beta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迟钝,之前居然完全没有察觉这些迹象。
所以,时好时坏的门锁也是……举措之一吗?
而严野客依然望着他,并没有躲避黎白榆的目光,此时也只在对他一个人解释。
“我家一直这样。”
“安全意识比较强。”
“……”
黎白榆仍在思索。
因为他在回想,这些天来,alpha似乎也的确从未强行违背过他的意愿。
但这话让李景煦听见,却只觉得严野客是在狡辩。
“这哪里是安全?分明是胁迫!”
李景煦早听闻过严家大少的名声,这次亲眼所见,更清楚了解了对方的本性。
要知道,只是严野客对黎家的处理,就足以让人心惊。
黎父好歹也是产值规模上亿的一方富商,此时人却突然失踪,没有一点动静。
李景煦之前在港城打探到的各路消息,都说黎家人一同出国游玩。
可是查探至今,他却只见过一张黎家小儿子在国外的旅行照片。
黎父和黎爸爸到底有没有出行?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这些都无从知晓。
白榆现在人没有大碍,也没有再被强行逼婚,这的确让李景煦松了口气。
可是一想到这究竟是谁经手处理、用的何种手段——却又很难不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哪怕现在,对面的严野客看起来非常冷静,也没有让李景煦的警惕有丝毫放松。
甚至于在浓度过高的alpha信息素之下,李景煦已经本能地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来减缓对方不知有心无心、但总归是恶意所造成的信息素威迫。
室内的气息冰冷僵滞,敌对的场景其实早已分明。
任何人在这里,只要呼吸一下,就能清楚察觉此时的局面——
可惜唯一坐在这里,安稳呼吸着的beta。
却对此一无所察。
而被李景煦如此质问,严野客却冷漠依旧,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我不认为这种事,外人有资格多嘴。”
李景煦简直难以理解,他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混不讲理。
“你就不是外人?”
这回,严野客终于被问到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
他看着黎白榆,眸光终于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分。
“我是内人。”
“………?!”
李景煦直接被他的寡廉鲜耻给震惊了。
“咳、咳……!”
坐在中间的黎白榆也不由得闷咳了起来。
他这回是真的被严野客的话给呛到了。
严野客皱眉,伸手拿过了一旁饮水机保温座上的玻璃杯,将温水杯递给beta。
“怎么了?顺一下。”
他居然还是认真在问,“怎么了”。
似乎完全没察觉是自己造成的问题。
而一旁的李景煦深深吸气,看着掩唇顺气、呛咳到眼梢微微飘红的黎白榆,终于也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
他直接撑臂起身,对beta说。
“白榆,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李景煦抬眼看向严野客,神情肃色至极。
“严先生,我也不认为你这种状态,还适合游荡在外。”
“你现在易感期,应该被严格隔离,避免给他人造成困扰和伤害。”
啜饮过温水之后,终于缓了口气的黎白榆也抬头看向了说话的alpha。
而被警告的严野客却依然没看他,像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低声在专注地询问黎白榆。
“接下来的假期,你打算怎么安排?”
“在粤城多玩几天,吃点好吃的,还是想提前一些回学校?”
严野客还建议。
“养胃的话,在粤城会更方便一些。”
他这时候的语气和神情都还很平静,一点都看不出身在易感期。
——还是个十成十的疯批。
但对深知严野客本性的人,却只会因此而如临大敌,更加警惕。
而许久没有插话的黎白榆,方才也确实在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现在谁都不可能全信,当务之急,还是需要把面前这两位alpha进行隔离。
感觉让他们同时在场,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东西。
黎白榆还有些疑惑,需要向两人分别询问出答案。
想着,青年慢慢放下水杯,直身站起。
他说:“我想先出去。”
黎白榆准备去外面找宾馆住一晚,让两个alpha都先各自冷静一下。
今晚可能已经不太适合聊天,严野客还在易感期,李景煦也刚从港城过来,长途奔波。
他们都需要休息。
不如等明天,再约个时间详谈——黎白榆是准备这么说的。
但他没有留意,自己刚才的话,却在另外两人耳中被听出了不同于本意的含义。
——beta想出去。
摆脱这里。
李景煦像是早有所料,抬手就想把黎白榆护到自己的身后。
而另一面,严野客的神色也瞬间沉冷了下来。
李景煦对他早有戒备,释放出的信息素也不只是像最初那样在防御,而是浓到透出了一种清晰的威慑和警告。
两个alpha的信息素有一瞬直白的交锋,对抗的敌意尤为鲜明。
严野客的目光终于斜睨到了李景煦的脸上,看人的神情森然而冰冷。
两个alpha高浓度的信息素对峙,其实从刚坐下交谈不久,就已经开始了。
直到此刻——终于再无遮藏,剑拔弩张。
只是身为在场唯一旁观者的黎白榆,却信息素失嗅。
对此毫不知情。
甚至就连之前会提醒信息素浓度过高的室内温度计,都在前两天,被身处易感期的严野客以太吵为理由,直接静了音。
因此现在,即使温度表上的提示灯已然红到长亮如血。
却依然没能被人发现察觉。
而在瞥见严野客的冷厉神情时,李景煦已经一步上前,挡在了beta的身前。
他不能让白榆被这个疯a伤到。
在动作的同时,李景煦还下意识地用自己的信息素,包围住了黎白榆。
这是一种alpha的保护。
在满屋子的高浓度信息素中,撑出一片独立的、安全的区域,用来防止beta受到过量的冲击。
李景煦的目的非常明确。
而他的行动,却也是用自己的信息素,将黎白榆整个人圈拢了进去。
“今晚还是——”
这边,黎白榆刚要解释,就见眼前一暗,视野比李景煦挡住。
但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了更突然的一幕。
“砰!!”
严野客突然动手,却根本没去推开挡路的李景煦,而是直接抬手,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对方脸上。
一声令人牙酸的重响之后,李景煦连痛哼都没发出,就被揪住衣领,无可避免地被拽了回去。
——然后又是更狠的一下,被痛击了腹部。
严野客的下手非常狠厉,是门外汉都能一眼看出的娴熟有力,砸在李景煦身上的力度也都带着结实沉闷的着肉声。
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发展,让黎白榆惊目愕然。
他惊问严野客。
“你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打人?”
李景煦的身形也很高大,绝不算单薄,但他第一下被严野客砸中,又被拎住衣襟掀翻在了单人沙发上,应对起来就很难用反击之力。
更何况,只消看一眼就能知。
他的身手和力气,也明显不是严野客的对手。
两个alpha在单人沙发和茶几中间狭窄的空间里搏斗起来——或者说,是李景煦单方面地被严野客压着揍。
虽然站在后面的黎白榆完全没有被两个突然打起来的alpha波及,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伸手,上前阻拦。
黎白榆已经顾不上别的,原本,以他的力气也应该是很难起作用的。
甚至可能只有被误伤的份。
但被他从身后抱住腰背的严野客,居然还真的停了手。
被黎白榆勉强给拉开了。
黎白榆抱住人的第一秒,就发觉此时的alpha依然还处在易感期。
他其实一点都没有缓和,体温依然非常冰。
——简直让人难以想象,方才男人那些沉默平静的举止,是怎样维持的。
可现在的alpha,却绝对和平静再无关系。
严野客冷冷地盯着倒在沙发上的李景煦,这时才终于开口,用微哑的声音,回答了黎白榆的问题。
“他乱放信息素,熏到你了。”
所以被自己给揍了。
“…………”
黎白榆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被信息素熏到??
……这件事我自己知道吗?
严野客冷睨了李景煦最后一眼,回身看向黎白榆。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目光落向beta的手臂。
“你的手没事吧?”
刚才李景煦一步上前,不只用信息素围笼住了beta,在把人挡到身后时,还在匆忙间不小心擦刮到了黎白榆仍裹着绷带的手臂。
青年当时右手反射性地微微后撤了一下,李景煦没察觉。
严野客却看见了。
alpha的气息仍旧冷厉,神情也非常不虞。
但听了他解释的黎白榆依然觉得难以理喻,还没能从这场突然的风波中平复下心绪。
严野客又不是不知道——
“我根本闻不到信息素!”
他说完,就看见男人闭了闭眼。
那双依然戴着瞳片的双眸,此时却隐约有腥艳的血色翻涌。
黎白榆不是第一次看到严野客瞳片后的虹膜原色了,而每一次似乎也都预示着一场风波的来临。
刚刚动过手的alpha,此时颈侧的青筋都还在一下一下鲜明地搏跳着。
虽然人被成功拉开,周身看起来却依然煞气极凶,威压太重。
严野客睁眼,他的银丝眼镜因为刚刚动手太凶,已经被甩到一旁,他却也根本没有去捡。
男人反而朝着beta,一步向前。
没了镜架遮挡的alpha,愈发显得森然,强硬,冷冰。
被砸到沙发里的另一个alpha甚至现在还没能起身,黎白榆眼看男人走近,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他还侧身站着,身后就是长座沙发,空间紧窄,已然无处可去。
身前来人的逼近未停,黎白榆的身体本能地微微紧绷,却被一点凉意圈揽住了腰侧。
刚打完人的悍冷alpha伸手。
将他抱住了。
男人缓缓地圈抱着他,力度并不重,不会让人痛。
反而更像是昵近的相拥。
alpha还微微垂头,用侧脸贴住了青年温热的颈侧。
黎白榆听见埋在自己颈间的人开口,用沙哑的低声叫他。
“白榆……”
那沉凉的嗓音中,居然还透着一分微许的疲弱。
“我眼睛疼。”
作者有话要说:
打完情敌就要跑来跟老婆委屈,说巴掌疼[可怜]